“不把县令大人放在眼里,见到他也不下跪,这不是目无法纪?”
“你们三人包庇罗秀云,明明是她们祖孙两作恶多端,你们却把白的都说成是黑的,这不是颠倒黑白,善恶不分?”
他自恃用叔父的名头把他们几个人都给唬住了。
在南面这一片,谁人敢得罪盐帮?就算是朝廷派任下来的漕运总督也要给盐帮几分面子。
他早就收了罗氏塞给他的钱,这事儿平日里他也做多了,胃口越来越大,罗氏要不是为了从罗秀云那边夺回自己的卖身契,加上想着能够敲出她养活罗小丫的钱,恐怕也还下不定这种决心,几乎是把这些年做生意攒下来的钱财都拿了过来。
按照往常,这流程也没有出错,县令大人怕他背后的盐帮,自然会服软,他再多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把罪名都按到那个老婆子头上,也就全都搞定了。
偏偏遇到了个傅卿,先前她说话的模样很是让他感受到了惊吓,一时间没有顾得上帮罗氏说话,结果等他反应过来,罗氏和他的奸夫结局已经尘埃落定,围观的群众也有散场了,如今关上大门以后,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还有几名衙役。
但气势不能落下!
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指证苏明昔和傅卿他们三个人。
要是能够顺道把罗氏的案子给重新掰回来,那边是再好不过了。
听他提起案子,傅卿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直接开口。
苏明昔面露笑容,乐呵呵的看向江河县令,“县令大人,老夫……”
江河县令猛地一跳,一下子跪倒在地。
“苏大人,您可别折煞下官了!”
要是苏明昔真要给他下跪,他觉得自个儿大概是活不到明天了!
苏明昔是什么人啊!
哪个当官的没有听说过他的传闻!
别看苏明昔这般和善的模样,那妥妥的是一只笑面虎啊。
这会儿笑着,一会儿保不齐就给你一口,连哭都哭不出来!
话又说回来,即便苏明昔名义上是告老还乡,但官阶还是在他之上,只是相比较以往而言,没有了实权罢了。但他在官场上的关系又岂是他这种蜗居在此处的县令能够相提并论呢?
江河县令此时杀了这个二傻子的心都有了!
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下、下官不……”
感受到苏明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清楚了!
苏明昔轻笑了一下,收敛起笑容,看向那名衙役,“这……即便老夫想要跪下,看来县令大人也不想受老夫这一跪啊。”
季九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看向县太爷,往日就是个窝囊的,怎么这会儿还是那么窝囊?
“你起来啊,他就是个老头子!黄泉路上都嫌路短了,怕什么啊!”季九又补了一句。
江河县令:“……”
傅卿和薛常令对视一眼,:“……”
苏明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冷哼一声。
江河县令赶紧爬起来,大喝,“来人,赶紧把季九给我拖下去!”
其他衙役都愣在原地,没想到往日懦弱无能的县令大人竟是在这会儿如此强硬。
季九仗着自己的叔父在盐帮是个漕主,横行霸道,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有时候他们也看不过眼,无奈碍于他背后的势力,根本不敢出言,县令大人也是如此,压根就是看着季九的眼色在讨生活。
导致这会儿江河县令发了话,其他人一时还不敢上前。
季九察觉他们的神色,张狂的笑道,“你们都是窝囊废!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白脸,再加上一个女人,就让你们怕成这样了!县令大人,还想把我拖下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叔父可是盐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整个人就感觉天旋地转。
竟是有人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转了好几个圈,总觉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随后,他直接被丢出门外,重重摔倒了地上。
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季九定睛一看,摔他的人居然就是傅卿!
“你!”
傅卿看了他一眼,“目无法纪?颠倒黑白?这两个词我也送给你,再给你加个害人精的称号,你觉得如何?”
季九:“……”
他还想说什么,傅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三个,把他丢进牢里面去!改日再提出来审一审。”
傅卿吩咐道,随手指了三个衙役。
被她点到名的衙役抖了抖,却没有迟疑,赶紧跑过去把季九给架了下去,正是往大牢的地方走。
瞧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平日里,季九在衙门里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堂堂一个县令,不说是个什么家境,好歹也是朝廷亲自任命委派的,却混到连衙门里的衙役都没法支使,还被人爬到了头顶上,简直是愚昧不堪!
苏明昔看了江河县令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薛常令走的更加干脆。
傅卿还算好心,留了个可怜的眼神给江河县令。
“傅先生且慢,”江河县令赶紧出声喊住傅卿,“傅先生,今日这……这……”
他是想问这事情都闹成这样了。
该如何收场才好。
傅卿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他,“县令大人不必惊慌,就按照方才他自己说的那几条来定罪就好,毕竟不都是他自个儿提出来的吗?想必他也十分清楚这方面的律法了。”
江河县令:“……”
他眼睁睁看着傅卿带着罗秀云和罗小丫两人离开。
再看看衙门里面如今那么面色惊惶无措的衙役。
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凄凄惨惨的感觉,一面是苏明昔苏大人,一面又是盐帮,这一带的码头都是在季漕主的管辖之下,若是他追究起来,谁也逃不了好处啊,尤其是他这个江河县令!
在县衙里面浪费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出来,天虽然还亮着,但已经快要到傍晚了。
苏明昔深吸了口气,又吐出。
总算是把刚才在衙门里的那股污浊之气都排了出去。
苏明昔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傅卿,“小傅先生,老夫只觉得肚中饥饿,方才便没有吃东西,这会儿都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他身体底子弱。
寻常时候吃得少,但苏和经常会备一些好消化的吃食,免得他饿了。
傅卿瞧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嘴角一扯,他现在可没有刚才那么厉害的气场,活像个饿死鬼投胎的眼神。
傅卿:“……”
她看了看天色,“罗奶奶,你就回去给苏先生先做个简单的面食先垫垫肚子,苏和应该也在宅子里等,忌口的方面就问他好了。”
这个时候,谢知礼他们也快考完试,该出来了吧。
傅卿想着,眨了眨眼,既然都已经在外头了,索性就去考场外头等一等他吧,左右这会儿也没有别的事情。
罗奶奶应声,跟着苏明昔他们一道先回去。
她年纪大了,经历过衙门的事情,便有些体力不支,不过简单的做几碗面食还是可以的,傅卿的意思便是让她只做点简单的,晚饭她回去以后再下厨就好。
苏明昔他们几人都没有问傅卿不一起回去的事情。
即便不问,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傅卿摆明了是要去接谢知礼。
傅卿也用不着隐瞒什么,迈开步就往考场那头走过去。
先前许多到县衙来围观的人都认出了傅卿,纷纷往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也不在意,走路很是稳当,找了棵树的阴凉处等着。
没过一会儿,木头和栓子也过来了。
他们两一眼就认出了傅卿。
“少奶奶!原来您在这儿呢!”
栓子和木头异口同声的喊道。
他们两先前没有听到敲门声,回去以后,他们就在院子后面喂马,顺便把马给洗刷了一番,天气热了,这高头大马也是承受不住的,需要多勤快的洗澡才好。所以他们就在帮着两个马夫洗马,压根没有听到前院的动静。
等刷了马一出来,院子一个人也没了。
没过多久,苏和也赶过来,发现苏明昔同样没有人。
木头和栓子心想果然少奶奶心里记挂着人呢,所以才会提前过来等少爷,也不知道少奶奶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怕不是等了大半个下午了吧?
傅卿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动。
木头和栓子两人赶紧走到她旁边。
两人过去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不少人在盯着他们家少奶奶看,眼里面有着敬佩和畏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木头和栓子对视一眼,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然而傅卿没有开口闲聊的意思。
他们俩也不敢主动开口询问。
三个人十分安静的在阴凉处等着考试完毕。
与傅卿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他们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考场的大门就敞开了。
许多人都从里面走出来。
乌泱泱一群人就围了上去,全都是在外面等了一整天的人。
傅卿站在原地没动。
木头和栓子两人赶紧挤上去,试图从人群堆里面找出谢知礼他们几个人,只是不大理想,反而是傅卿先接到了他们几个人。
谢知礼他们四人也是聪明,知道出来的时候人肯定很多,有意落后了一步,在里面提前汇合了,靠着他们四个人一起的力量,愣是提前一步挤出了人群堆。
谢知礼一眼就看到在树下等他的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