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这模样,当真是让不少人都动了恻隐之心,面露不忍。
许多人都明白的很,尤其是家里头的事情,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有的婆婆表里不一,外人都道她和气待人又好,殊不知背地里如何的折磨人,你还没法说她一句,谁也不会信你。家家有都本难念的经,听到罗氏哭诉,许多人都感同身受。
“是啊,我家里的婆婆就是如此。”
“在外人面前好,背地里连我做饭都要紧紧看着,生怕我会偷吃家里的白米面。”
“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说不准啊,有的人也惯会做戏,你听她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却是说话不打草稿的。”
“倒也是,还是先看看另一边怎么说。”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虽不少人对罗氏表示同情,但同样也有许多人不忙着站队,还是先看看两方的说辞再做决定,村子里可多的是长舌妇,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能够把不存在的事情说的跟她亲眼看过似的。
罗氏哭的令人觉得凄凉,保不准也是个嘴上说说的呢?
很多人闲着无聊,看热闹也觉得事情不挨着自己,跟看戏没什么两样,还时不时的点评两句。
傅卿看了罗氏一眼,“你说我被人蒙骗才让人推了你?”
她说话语并不慢,但每个字都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被罗氏指控说是叫人推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诬蔑,傅卿脸上也没有什么怒意,更没有让人察觉出愤怒,好像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偏偏就是这幅模样,让罗氏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傅卿。
她冷不丁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连跪着都没有跪稳当。
傅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紧紧盯着她,“你那天便像刚才那样,站着没有站稳,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难不成现在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我把你给推了?”
罗氏愣了一下。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又是一阵哭嚎,“夫人,我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罢了,我没有什么能够给您的,口袋里也没有什么银钱,不能像婆婆那般给您这么多钱,您行行好,您就当回菩萨心肠吧,放过我一回,我一定回去给您立个长生碑,到时候日日记着您,求求您了!”
最后那几个“求求您了”四个字,罗氏说起来那叫一个七拐八弯,愣是唱出了十八弯的感觉。
仿佛是要把这世间强加在她身上的不公都给唱出来一样。
傅卿脸上的笑意淡去。
罗氏偷偷拿余光瞥着傅卿,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要动怒了,心想这个时候正好,她越是愤怒,自己就表现的越是可怜,到时候还能博取众人的同情。
至于这江河县令,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这么些日子,她早就派人打听过了,江河县令就是个窝囊废,根本立不起来,她只要在这里哭嚎撒泼,谁也拿她没辙。
罗氏想起那日被傅卿压制成那副样子,凭什么她就是高高在上?想到傅卿会被她激怒,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只是现在还在衙门里面,这么多人看着,这出戏还得是要唱下去才行!
罗氏硬生生憋住笑。
傅卿的感官向来敏锐。
即便是现在有人偷偷用银针当暗器,都逃不出她的感知。
罗氏的这点情绪变化,她当然明白,对于她的心思和计划,傅卿也都心知肚明。
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你倒是说说,你婆婆会给我多少钱?”
罗氏还真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甚至还要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难不成是被气傻了?不过傅卿都这么问了,她自然是要哭的,“我、我……这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这么笃定?”傅卿问道。
“自然是因为婆婆有钱,她藏着相公的钱呢!”罗氏急忙道。
“倘若你说罗秀云有钱,那也是她有钱,与她给不给我钱,又有什么关系?”傅卿紧接着问道。
“这……”罗氏一时语塞,她瞬间反应过来,傅卿是在绕弯子,明白过来后,她当即哭喊道,“夫人,真的,就当时我求您了,您能够跟着四位公子过来考试,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何苦为了银钱跟我过不去呢?真的,就求您发一发善心吧,可怜可怜我一个寡妇!”
“天道何在啊!”
“天理何在啊!”
说着,罗氏便唱了起来。
可谓是余音绕梁,话语中带着无数的悲愤,听者动容啊。
傅卿听着她哭喊,只觉得她这嗓子还很是明亮,寻常人要是这么又哭又喊的,怕是早就哑了,哪里还能唱出这么响亮的哭诉来?那眼睛里留下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人也是情绪激动,仿佛随时可以晕过去。
她没有感觉。
罗奶奶和罗小丫气的不行,人都开始发颤。
尤其是罗小丫,她经历的少,想法更是单纯,见罗氏装可怜,又气又急,差点就想扑过去打她一顿,好让别人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傅卿察觉罗小丫的动作,一把捞过她。
“傅姐姐。”罗小丫委屈的看着她。
“我说过,这里有我。”傅卿看着她说道。
罗小丫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气的不行,但她明白自己得听傅姐姐的话。
傅卿见她恢复理智,便松开了她。
她站起来,看向江河县令,“县令大人,小罗氏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惊讶的看向她,包括县令在内。
他们本以为傅卿是站在罗秀云和罗小丫身边的,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反水了。
傅卿还没有说完,“不过我只指出一点,小罗氏方才说罗秀云给了我钱财,这点是假。”
傅卿正打算说下去,罗氏急忙拿袖子擦着眼泪,“你张口就说我说的是假,又是为何这般笃定?”
“……”
傅卿一时竟不知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傻。
她还要在这个公堂上跟这么一个傻子对峙,也是没有道理。
当下,她没有去管罗氏,而是看向江河县令,“收钱的事情,我是当事人,小罗氏也没有亲眼所见。”
“我亲眼见到了!”
小罗氏慌张地说道。
见其他人的目光瞬间击中在她身上,她语气和神态都逐渐变得坚定,“我亲眼见到了!那日,你把我赶走,后来我就躲在茶水铺子后面的柴草垛子那边,你说只要我婆婆给你三百两,你就可以带着她来县里面,到时候还会帮她作证!”
为了增加信任度,罗氏还补充道,“我就看着婆婆从贴身的衣服兜里面取出了一叠的银票,给了你张!不然我又怎么会这么肯定婆婆藏了相公的钱呢?这都是我亲眼见到的啊!”
说着,她又开始哭起来。
一旁的苏明昔和薛常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妇人蠢是真的蠢,她若是造谣傅卿为了名声或者别的,倒是有理说不清,但若是说傅卿收了三百两银子就帮着人造谣,这种理由……简直愚蠢。
薛常令站在一边,脸上面无表情。
苏明昔却是冲着傅卿挤眉弄眼,“老夫倒是不知道小傅先生还是个位三百两银子折腰的人?”
傅卿:“……”
“苏先生可以为一碗面折腰,我为何不能为银子折腰?不过……”她白了苏明昔一眼,目光转向了前方,“县令大人,倘若这小罗氏说个三万两银子,我倒是还可能目光短一些,被银子蒙了眼睛,但这三百两银子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傅卿了吧?”
江河县令:“……”
小罗氏:“……”
围观的众人:“……”
那是三百两银子。
不是三两银子啊!
傅卿一开口,就惊呆众人。
她抬了抬下巴,“不知县令大人可知吉祥镇上的谢家?”
谢家?
吉祥镇?
谢富甲把生意做的极大,南面这一带,谁家不知道有个姓谢的首富,为人还好,经常做善事,捐赠银两米面之类的东西,有时候遇到年头不好,谢家甚至还会降租,正巧,在江河县外头还有很大一片地是属于谢家的,围观的人群里还有几个七弯八拐的亲戚是谢家的农户,说起来的时候都很是羡慕。
“谢大善人!自然是听过的。”
“她说的是不是那个谢家还不知道呢!”
“嗬!能够说的这么肯定,除了那个谢家还有哪个谢家?”
“……”
傅卿面露微笑。
周围的人对谢富甲和林氏的夸赞,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头都生出一种自豪感来,很是开心。
罗氏瞥见傅卿的模样,心里头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到傅卿说道,“我姓傅,单名一个卿字,在今年年初时嫁入谢府,如今也在青云书院授课,县令大人大可以派人前去查看,或者等这一场考试考完,去考场接一下我相公,查阅他的举荐证便好。”
傅卿说的十分坦荡自然。
却不知她的话激起了千层浪。
谢家的儿媳妇!
听闻谢家给儿子娶了个村妇,又黑又丑还胖,大字不识,谁说起来都说谢大善人未免太过接地气,居然给儿子娶了个村妇!
但傅卿站在这里,肤若凝脂,白的发光,面容妍丽,如切如磋,抛开罗氏的指控,许多人早就惊叹过她的长相,却不知她竟是谢家的儿媳?那个传闻丑胖黑都占全了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