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能相信呢?
但此时,没有人怀疑傅卿说的真实性。
她说话时底气十足,况且还说了可以让县令大人前往吉祥镇察访,甚至还提到了谢家大少爷前来应试,若是说谎的话,等傍晚的时候就见了分晓,到时候她便是没有罪也会被安上一个欺瞒之罪了!
如果说傅卿是谢家的儿媳,那罗氏口中说亲眼见到罗秀云以三百两收买了傅卿,那便是天大的笑话!
谢家是个什么人家?
南边这一片的首富啊!
家大业大,光是谢大善人每年捐出去的银两和米面就不知道是有多少了!
区区三百两就让谢家儿媳昧着良心作伪证,偏帮一个恶毒老太太?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罗氏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就因为不想让傅卿洗脱睁眼瞎的名号,就谎称自己是亲眼所见,如今她空口白牙的诬蔑不攻自破,先前那些个让人动容的哭诉自然也成了笑话!
傅卿扭头看向罗氏,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罗氏咬着牙,“就算是我看错了,可那又如何!你……”
“够了!”傅卿打断她的话,“先前我是想看你那根舌头到底是能开出什么花儿来,如今,我也听的厌烦了,你说罗秀云贪了儿子罗狗蛋的银钱是吗?多少?一千两?”
罗氏想要说话。
“你别说话,我问话,你只点头或者摇头便是。”
傅卿懒得和她这么拉扯争辩下去,原本还打算看苏明昔他们的笑话,如今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出场,反正有苏明昔这个挡箭牌在这儿,也不怕他半途跑路,毕竟日后的吃食和五虫毒还都得靠着她一个人。
苏明昔看了眼傅卿,又回头和薛常令对视一眼。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畏惧……生气的小傅先生,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连苏明昔都自问不如。
薛常令飞快的收敛起自己的神色,转头看向小罗氏,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罗氏像是……或许是他的错觉?
傅卿的气场镇住了罗氏。
同样,也镇住了在场的人。
所有人都不自觉想起了那个能够管教住他们的人,有的是书院的先生,有的却是家中的父母长辈,总而言之,全场都开始安静下来,连先前小声的那种窃窃私语声都不见了。
“你说罗秀云贪了你亡夫多少钱?是不是一千两!”
罗氏点点头。
傅卿又问,“你亡夫生前做的是官道旁茶水铺的生意,是还是不是?”
罗氏又点头,她想要说什么,但傅卿很快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问题,“如今你在的茶水铺子地段是不是更好?”
罗氏下意识又点了点头。
她回答完,就察觉不对,“那是因为……”
“你婆婆的茶水铺子在官道偏僻的地段,她若是有心想霸占钱财,为何要把地段让与你?你口口声声说把她当亲娘看待,刚才当庭指正的时候又说道一直试图讨好她,想要拿回你的卖身契,我且问你,你因何事被卖身为奴?”
傅卿又问道。
罗氏语塞,为何被卖身为奴?
这个问题她根本不能回答,况且也没法在原因上说谎,卖身契上还盖着抄家被贬为奴的官府盖章,足以证明她本该是被发配至边塞为奴的,只是因为途径茶水铺子休息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罗家人。
她本来也想着,跟罗狗蛋一身一世,就这么跟了他,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但日子逐渐平静,她开始嫌弃住的地方简陋,嫌弃罗狗蛋不能赚更多的钱,甚至嫌弃他没法让她锦衣玉食,连给家里买个丫头的钱都没有,还得她来扫地煮饭,这种念头,在她发现罗秀云厨艺绝佳后,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罗秀云明明有这么好的厨艺,为何要在这个小小的茶水铺子里面?甚至不肯把这一身厨艺传授给儿子?摆明了是在防着她!不然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罗氏心里的不甘心越来越强烈。
所以她才会心生怨恨,对罗秀云充满了憎恶。
完全不记得当年她潦倒为奴的时候,是谁把她从深渊里面救了出来。
如今突然听傅卿提起卖身为奴的原因,原本深藏的记忆再度浮现,但这会儿想起来,罗氏只有深深的厌恶,她看了傅卿一眼,眼里有着明显的厌恶和不耐烦。
先前还对她充满同情的人都已经变了态度。
这一切都是因为傅卿!
要是没有她,罗秀云这个贱人和罗小丫这个丧门星都不可能占到任何好处!
罗氏猛地冲向她。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罗奶奶和罗小丫都没反应过来。
傅卿看似没有反应过来,却是对罗氏这种小儿科的举动很是不觉得如何,哪怕是一个高手的突然袭击,对方也不会占到任何的便宜,更别提想罗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眼见罗氏很是接近,傅卿正好可以一脚踢过去。
“别踢!”
薛常令忽然出声。
傅卿愣了一下,知道薛常令是在跟她说话。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再想把罗氏踢出去是晚了一步,傅卿堪堪侧身让开。
但在这个时候,寒光一闪,傅卿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本能的伸手去挡,只感觉到一阵刺痛。
那边罗氏已经被薛常令出手拉住,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刃。
傅卿伸手捂住右手手腕上的刀口,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要是再往下一点,就要割刀她的血管,还要更麻烦一些。
傅卿看了薛常令一眼,希望他最好给自己一个解释。
薛常令自觉有错,不过他在制住罗氏的时候也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向江河县令,“还不快点让人把她给绑住,别扔在地上,免得动了胎气。”
傅卿:“……”
她又看了薛常令一眼。
其他人也同样看向薛常令。
“有孕在身?”江河县令重复了一遍。
薛常令眼神都没有朝他那边看过去,把罗氏交给衙役以后,快步走到傅卿跟前,看她流血的手,忍不住皱眉。
傅卿两只手都不得空,一只手忙着流血,一只手忙着按在上面。
好在伤口不是很大,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找个小瓶子把血盛起来,还能做成药引,到时候给苏先生吃下去。”
还在旁边的苏明昔:“……”
他听的清清楚楚的,他又不是什么变态!
人血什么的,未免太恐怖了!
薛常令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拿出随身的瓶子,“止血的。”
傅卿伸出手,把手转过来。
雪白的手腕上,那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血已经不大流下来了,傅卿刚才替自己止了血。
薛常令低头在她的伤口周围倒上金疮药,这个金疮药是他特制的药粉,造价昂贵,太医院里也只有两瓶的存货,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取出来用,不过这金疮药效果虽好,却会让人感觉十分疼痛,皇帝平日里可不爱用这个东西,宁愿用别的效果稍差一些的。
傅卿全程都没有吭声,好像根本没有洒上药粉似的。
薛常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先前她开玩笑的说法,他很清楚,傅卿没有开玩笑,甚至还有几分真心话,不过薛常令心里面现在充满内疚,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傅卿也不会受伤,早就一脚把罗氏给踹飞了。
“对不住。”
薛常令低声说道。
傅卿笑了笑,“不碍事,不过是小伤。”
对她而言,曾经刀口舔血,不知道受过多少次的伤,最重的那次,便是魔教因为她倾巢覆灭。
再重的伤,都抵不过她心里的伤。
那也是唯一一次,傅卿有那么明显的情绪起伏,那种暴戾的情绪都能够把她的理智吞没,她当时只想杀光所有的人。
无数的血在地上流淌。
她教中上下,从教主长老到底下的教众,无一幸免。
她都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
最后才败在那个人的剑下。
傅卿自知愧对众人,才用那把沾了无数人鲜血的剑自杀。
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到解脱,心里面还是有着无限的悔恨。
她从回忆里醒过来,见薛常令还是内疚,朝他伸出手,“你这瓶金疮药看着就很贵,把它送给我,就当时赔罪好了。”
“给你!”薛常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药瓶塞到她手里,“日后若是你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拿,要多少有多少。”
苏明昔:“……”
他明明记得,这药贵的很!
就连皇宫里都只有两瓶。
结果薛常令居然说要多少有多少?
是他聋了还是活的太久了?
薛常令根本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苏明昔,他满脸真诚的看着傅卿。
傅卿笑着应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罗氏,后者早就没有了刚才朝她冲过来的那种勇气,整张脸都充满惊恐的神色,“你、你别过来……”
傅卿天生反骨。
听到她这么说,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先前就在想,罗狗蛋死后,你就只是把小丫她们赶出去罢了,怎么突然间又闹了起来,还非得要回自己的卖身契?”
罗氏不敢再看着傅卿。
她脸上的惊恐越发的明显。
“原是如此,为了你的姘头,你也算是努力想要霸占罗家的家产了,”傅卿笑了笑,扭头看向人群之中,目光从左边滑向右边,“我想,那个人今天也来了,应该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