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房伟仁脸色阴沉。
他知道傅卿善辩,在这个时候与她争论,争辩不出什么结果,反而有可能把自己给套进去了,索性指着被绑着的柴兴宁,“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竟需要这般捆绑。”
身为文人,自有傲气。
被这般捆绑,自然非得有个正当的理由。
如果傅卿说不出来,房伟仁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转移话题。
傅卿闻言,笑了笑,走到他跟前,“我正与顾大人说这件事情呢,不过在说话前,我得先问问清楚,房先生与这位姓柴的书生是什么关系?难道房先生想要一力为其担保?”
房伟仁目光凝重。
他和柴兴宁,自然没有多少关系。
只不过柴兴宁曾在归园书院读书,天资尚可,也曾被房伟仁看好过。
后来青云书院建立,柴兴宁便前往青云书院求学,后来听说与书院的一位女先生闹了一些矛盾,便从书院退学了。房伟仁多加留意了一下,发现柴兴宁至此也没有去别家书院求学,反而在家里颓废万分,完全没有以前求学上进的模样。
他悲痛万分,对他很是感到可惜。
因此才会对傅卿颇有成见,又几次三番去柴家来找柴兴宁。
恰好,今日过来时,就与青竹他们撞见了。
房伟仁沉着脸,“在下只是可惜他在读书上的天赋。”
傅卿闻言,只是笑。
她的笑让房伟仁感觉到了嘲讽。
果然,就听傅卿说道,“原来他曾是房先生的学生,难怪自身学问没做好,就已经学会瞧不起女人了,往好听了说,便是守旧,守着旧礼,说难听些,便是闭门造车,以为天下唯男子可读书识字,端着个童生秀才的名头,就已经目中无人,好似天下之大,仅他一人懂得真理。”
“你!你!”
房伟仁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傅卿还没有说完,这个房伟仁,先前是懒得与他计较,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左右不过是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人,即便有进士在身又如何,她身后有苏明昔撑腰,他便是再痛恨她,也不敢拿她如何。
“你什么你?房先生难道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对女子有这么深的成见,怕也是深知其中的道理罢了?小女子才疏学浅,只有一张嘴皮子麻利一些,见人说人话,见狗,也会犬吠几声。”
傅卿拐着弯骂房伟仁是狗。
说他是狗,那都是抬举他的。
傅卿说的话通俗易懂,从来不扯什么之乎者也,说什么大道理,她骂人的话,在场的衙役都听懂了,忍不住低头憋着笑,生怕自己笑出声。
没等他被气到七窍生烟,傅卿抬了抬下巴,“房先生,敢问家中丫头设局离间主家,该当何罪?”
她转话题转的生硬。
房伟仁不明所以,加上先前被她气到,冷着脸说道,“背主的丫头,自然该发卖。”
金灵凤原本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
迷糊中听到房伟仁的话,她终于回过神,憋着一口气大声喊道,“不!不是我!是柴兴宁!是表哥他让我去谢家的!我带着我爹过来求医,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他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谢家?怎么会知道谢公子每日会在街上晃悠,还喜欢路见不平!”
“是他!”
“都是他撺掇的我!”
金灵凤声嘶力竭的吼道。
生怕真的被傅卿拉去发卖了。
她没有做过人家的丫头,却也知道大户人家因为犯了错被发卖的丫头下场会有多么悲惨。
人牙子是万万不敢把这些犯了错的丫头再转卖去别家,一般人家买人都会提前打听一番,那么被退回去,卖不掉的丫头,长的好看些的,大多是被卖到了窑子里,长得不好看的,也就是会被卖给乡下穷人家,那些娶不起正常的老婆的单身汉,无论哪种,对她而言,都宛如地狱一般。
傅卿看向房伟仁,“房先生听到了吗?”
房伟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柴兴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
做官的人都不会直接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柴兴宁却是反其道行之,因为憎恶傅卿,就见不得她过的好。借着谢知礼喜欢路见不平,把他的表妹金灵凤送进谢家,为的就是要离间谢知礼和傅卿!
金灵凤是签了卖身契的,自然是属于谢家的人,做奴婢的,故意陷害主家,是大罪,即便傅卿直接让人把她给打死了,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
傅卿眼里闪着明晃晃的嘲讽。
房伟仁脸上挂不住,又拉不下脸来跟傅卿道歉,只沉着脸闪身到一边,没有想着要再给柴兴宁说话。
柴兴宁向来是个有胆子做,没有胆子认的人,否则也不会当时被傅卿甩了两巴掌后便意志消沉,连书都不读了,整日就在家里面借酒消愁,又心生怨恨。
如今有金灵凤指认,又身处县衙。
他连开口争辩的勇气都没有。
在顾县令几句话盘问之下,甚至还当场吓尿了,传出一阵骚臭味儿,堂上的人都忍不住远离了一些。
傅卿面色不变,既然把事情都盘问清楚了,她也没有为难他们,只等顾县令秉公处置。
顾县令没有徇私,却也没有轻饶他们。
柴兴宁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主谋,念在傅卿发现的早,没有闹出什么严重的事情,便是让人把他的所作所为记录在案,也是彻底断绝了他的科举之路,他如今是童生,往上再考秀才、举人一类,便需要找举人或进士来推举才行,但被记录在案之后,德行有污,谁也不会愿意给这样的考生做举荐。
柴兴宁瞪大眼睛。
他看向傅卿的眼里满是恨意。
傅卿瞥见他的眼神,丝毫不惧,“我话先摆在这里,绝了仕途的人是你自己,你不做,谁也不会没事凭空捏造,你恨我,恨别人,倒不如恨你自己,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的浪费自己的天赋,只把心眼放在嘲讽他人、溜须拍马之上。”
她今日的目的就在于柴兴宁。
委实不想去理会金灵凤。
不过她如今是谢家府上的丫头,卖身契还在她手上,顾县令也不会越俎代庖。
傅卿便道,“既然你与柴家有婚约,那我便做主了,只要柴家愿意拿出十两银子给你赎身,那我便做主把你许给柴家,到时候我自然当面把你的卖身契撕掉。”
金灵凤睁着眼,看着傅卿。
她看似宽容,没有把她真的发卖了。
但说到底,她与柴兴宁两人狼狈为奸,对方又断了仕途之路,柴家人又怎么会去怪他们的宝贝疙瘩?必然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至于柴家人会不会拿出银两为她赎身,她倒没有过多的担心。
柴兴宁名声彻底毁了,原先仕途大好,他们挑花眼,如今又去哪里给他讨可心的媳妇儿?
金灵凤听到傅卿的话后,想的更多的是,她嫁入柴家后,又该如何自处的事情。
傅卿见她神色恍惚,实则却是已经在思虑下一步的生活,她就知道这个人实在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劲儿都没有用在正道上,反而误入歧途,那是几匹马都拉不回去了。
她和柴兴宁两人,一个自作聪明,一个庸人自扰,也算是绝配。
傅卿处理完这些事情,便率先离开了衙门,身后跟着抬不起头的房伟仁,这件事情,实在是他没了脸面。
傅卿也懒得管他,径直回了书院,又吩咐青竹去谢家把金灵凤的卖身契取来交给了顾县令。
顾县令也派人支会了外出做活的柴家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哪里还能安心挣钱?没一会儿功夫,柴兴宁的父母、弟妹全都到齐了,柴母哭成了个泪人,一个劲儿地哭诉,询问是不是弄错了,她的儿子如何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顾县令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件事情罪证确凿,他只转述了傅卿的话。
柴母根本不愿,这一切都是因为金灵凤这个不要脸的妖精,才勾的他儿子犯下弥天大错,日后连仕途一路都绝了,哪里还有什么希望?他们家怎么可能还把这样的女人给娶到家里去?
最后,还是柴父做了决定,取出了十两银子,换回了金灵凤的卖身契。
顾县令收了十两银子,当着他们的面撕毁卖身契,“成了,都把人领回去吧。”
柴家人不停弯腰,对顾县令表示感谢,把金灵凤和狼狈的柴兴宁一并带回家里。
“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害人精!”
一回到家,柴母关上门,当即摔了金灵凤一个耳刮子。
响亮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金灵凤被打倒在地上,她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的见柴母骂骂咧咧的声音。
诚然,她有错,她爱慕虚荣,贪恋荣华富贵。
可柴兴宁难道没有问题吗?
若不是他开口蛊惑她,金灵凤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谢家身上,更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