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从青云书院逃走,一路到家,关进了大门。
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傅大与傅鸿达外出找零散的活,傅鸿信却是每日早出晚归,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李氏扶着心窝的位置,跑了这么久,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连日来的谋划都在刚才变成了空谈,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就连老命都险些搭进去。
这两天,还是安生点。
李氏蹲在门口歇了好久,才缓慢的站起身。
她想到还有两日,讨债的就要上门,心里又是一跳,在傅卿面前闹了一通,吓得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不行,明天还得去找珠珠才行,她把她养的这么大,好不容易跟了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不是让她把自己给踹开的。
这百两的赌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珠珠是她疼着长大的,可不跟傅卿那种没心没肝的白眼狼一样。
李氏心里盘算着,不过她终归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心惊胆战的劲儿过了以后,整个人就虚脱了,浑身都觉得凉飕飕的,没有什么力气,别说是做饭了,她整个人在床上一躺下,就没有了意识。
等她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光从外头照射进来,显得无比刺眼。
“我……”
李氏眯着眼,依稀看到床头站着几个人。
傅大一拍大腿,“诶,总算醒了!孩子他娘,你这是怎么了?”
傅鸿达一脸关切。
傅鸿信却是站在旁边,脸埋在阴影里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李氏睡得迷糊,头脑昏沉,好不容易认清楚床边的人影,瞥见外头的天色,猛地一下子挣扎起来,“这……这是怎么了?什么时辰了?”
傅大正想说她睡了一天一夜。
他还没有开口,门口就传来大肆踹门的声音。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敲的人心里慌慌。
傅大等人一愣,李氏却跟被踩了脚一样,直愣愣的跳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念什么。
傅大和李氏二十多年的夫妻,哪里不明白外头那些人怕是来找她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大沉下脸,顾不得李氏才刚醒。
傅鸿达慌张地盯着外头,敲击声还在继续,还隐约传来人叫骂声,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说啊!”傅大猛地拉过李氏。
傅鸿达迟疑着看着李氏和傅大,“爹,娘才……”
“你住嘴!”傅大满脸阴沉,“那也得先问问她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才引来这么多人!你说啊!难不成你想要让这个家这么散了!”
他用了大力,额头青筋爆出。
李氏见傅大动了真怒,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院外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
一堆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傅大等人面如白纸,就连傅鸿信也白了脸。
“我说李大婶,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陈福一脚踹开房门,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手里都捏着木棍之类,“我陈二爷在赌坊里的作风,难不成你也没有听过?欠了我的钱,还以为赖在屋子里不出门就没事了?”
李氏抖得跟筛子似的。
听到他说话,直刷刷的跪倒在地,爬到他跟前。
“陈大爷。”
“陈大爷!”
“我……我是被女儿气病了,才刚醒啊,天地良心,我骗谁也不敢骗您的钱啊,”李氏抱住他的大腿,一面扭头,“当家的,当家的,你说句话啊,我是不是才醒!”
被李氏点名。
傅大强忍住哆嗦,“是、是……”
李氏像抓住救命稻草,“陈大爷,真的!我保证,我一定还钱,我这就去找我女儿,她跟了有钱的公子哥,这些钱必定拿得出来!我保证!”
陈福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说你女儿跟了有钱的公子哥?”他凑近李氏。
李氏被他张开嘴一嘴儿的臭味熏的头昏眼花,一点也不敢表露,不停点头,“是!是!是!我保证!陈大爷要是您不信,可以跟着我去!”
话音刚落,她的心窝子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整个人滑到了床柱上才停下来。
“陈……”李氏两眼发黑。
傅大等人“咚”地一声跪下,不停磕头求饶。
陈福冷笑,“你女儿跟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可是京里的大少爷,你让我跟你上那家讨钱?这不是故意要陷害老子?我可告诉你了,今个儿你拿不出钱,那就给我收拾行李滚蛋儿!这房子,还有你乡下那些个田,就是老子的了!”
陈福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那人主动掏出有李氏画押的字据,“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赶紧滚蛋吧!”
傅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福,他连害怕都顾不得了,只看着那人扔过来的字据,“信、信儿,你、你快看看!快帮我看看!”
傅鸿信低着头,双腿跪着爬了两步。
他看着字据,沉默了一会儿,“爹……上面是这么说的。”
傅大双眼放空,脸上姹紫嫣红一连串的颜色不停轮转,在陈福等人出门前,他猛地跳起来,扑向李氏,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是你害了我们家!”
李氏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傅鸿达和傅鸿信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陈福出门前听到动静,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到傅大的屁股上,面色不善,“真是晦气!要死滚出去再死,免得爷才收了这个院子就沾上血腥!”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这就走!”
傅鸿信看出陈福不是个好惹的,当即磕头求饶。
陈福见他还上道,冷哼一声,“赶紧的。”
说完,他就带着人撤了出去。
傅鸿达傻眼,看着弟弟磕头,又看着旁边昏迷不醒的傅大和李氏,“弟弟,你怎么能说要搬走!”
乡下的房子,他们早就卖了。
现在镇上的院子和田地都被收走。
他们现在搬走,能住哪儿去?
傅鸿信看了他一眼,冷笑,“你要命,还是要房子?”
他说完,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傅鸿达咬牙,眼看着地上的傅大和李氏,狠不下心,好在他平日里在地里干活,攒了一身的力气,勉强能够拖着他们两人走出来。
“砰!”
再传来敲门声。
就是他们被关在门外的声音。
周围巷子里的邻里,家家院门紧闭,谁也不敢出来看,也没有人想着对他们伸出援手。
……
傅卿得知傅家人从吉祥镇搬走,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
她挑了挑眉,看向青柳。
青柳一脸愕然,“少奶奶,昨个儿有事儿耽误了,不是奴婢找的人。”
先前傅卿就吩咐青柳,让她找人跟赌坊联系,递一些消息过去,比如李氏还钱若是搬出谢家,她是万万不可能应承的,没有想到青柳还没有行动,那边傅家人就被赶出吉祥镇了。
“查到什么了吗?”
“听闻是赌坊的陈福去收款,直接把李氏赶了出去,那日也有邻里听到李氏说傅明珠会还钱。”
李氏倒也不是个傻子。
她大抵是猜到赌坊的人会打听过她家里的事情,为了稳住他们,便说是让傅明珠还钱,只是她低估了赌坊消息的灵通性,傅明珠跟了谁,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潘宿启也不是能让他们敲打的人。
陈福怕李氏这事儿夜长梦多,若是闹到了那位不能惹的人跟前,最后还是他们和李氏一起倒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收了李氏的房子和田地,左右不至于两手空空,只剩几条人命。
不过这事情来的凑巧,背后还有没有别人的手笔,倒还存在疑问。
傅卿在心里猜测着,面上端得住,没有说给青柳听,这丫头已经沉浸在李氏自作自受的情绪之中,很是高兴。
在解决了柴兴宁和金灵凤两人的事情后,这段时间,她又回到了往日规律的生活。
每日早起锻炼,与谢知礼一同去书院,再一同回来,晚上,她在屋子里看点话本子,研究研究香膏,谢知礼则扎在书房里面,用功读书,他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
又过了几日,傅卿却是一个人从书院回来了。
谢知礼等人都被苏明昔留下,说是要给他们晚上也开小灶,好好的打打基础,每日不到宵禁前,他们是回不来的,有时候甚至就在书院里睡下了。
苏明昔这突然的举动,傅卿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没有得到证实。
她寻思着,过两日去给苏明昔排毒的时候再向他求证,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情。
这日,她与往常一般,从书院里回来。
她院里的二丫等在大门口,看到她以后,急忙跑过来。
“少奶奶。”二丫没忘行礼。
傅卿点头颔首,“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往常她与青柳回来的时候,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在院子里,鲜少会出来迎她。
二丫压低了声音,“林家小姐来了!就在少奶奶您院子里等着……”
傅卿愣了一下。
林思思?她怎么突然来了?
难怪二丫会在门口等她。
想起那天她在林家酒楼时故意支开谢知礼,与她说的那番话。
傅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是吗?走,我们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