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答应治疗,却以让他一口气收下四名学生作为交换,原先,苏明昔也是尽心,但其中四人要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时,他还是忍不住多关注了他们。
他只收了唐玉辛一人,只因他要求极高,这么多前来拜访他的人之中,他只看上了唐玉辛一个人,除了天资,还有他的品行。
早年潘家也想让潘宿启做他的学生,被他一口拒绝,一来是两家政见不同,但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潘宿启这人,心高气傲,虽有天资,却没有恻隐之心。他可以任意妄为,只顾自己的利益,这才是最大的不同。
唐玉辛却可以容人。
比他厉害的,他会虚心求教。
比他弱的,他也从未瞧不起他们。
宽以待人。
严于律己。
这是他的准则,也是作为他学生的准则。
因此苏明昔这几日每日都跑天字班,就是为了看看谢知礼他们这四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了苏明昔的打算,傅卿也不怵。
左右他们几人没有什么坏毛病,顶多是在读书一途上天分没有这么突出罢了。
但人品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傅卿在书房与两位先生聊天,同样被问到了她夜探胡庚年府邸的事情。
秦先生往常与其他学子相处更为融洽,听说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就想从傅卿这边得到更为准确的过程。
傅卿挑了几处不惊险的地方与他们说,没有提到自己中毒的事情。
饶是如此,秦先生与林先生两人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身手会如此厉害。
傅卿毫无负担的吹着牛皮,引起两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说到一半,苏明昔带着苏和进来了。
傅卿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了他眼里的恨铁不成钢。
“苏先生,何事这般气恼?”
傅卿打趣道,与苏明昔不熟时,会觉得他修身功夫到家,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惊动他一般。
一旦熟识后,苏明昔就原形毕露了。
此时,他听傅卿提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心道这还不是她的锅,他今日没有进天字班,而是在旁边暗中观察,就想看看平日里他们与其他人是如何相处的。
谢知礼他们几人与其他人倒是相处不错,就连唐玉辛与他们也极为融洽,苏明昔便觉得有些满意,待人接物时不骄不躁,不以贫贱富贵来论人,他们几个人表现的很是不错。但这股满意的劲儿还没有过去呢,苏明昔就看到罗吉瑞那小子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一旁的孙少渊见到了,还小心的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起来。
苏明昔还道他很上道,就听他说,“先别睡,苏先生每日都往这边跑,你若是被他瞧见了,估计得脱层皮,怎么也得等苏先生走后再睡啊。”
罗吉瑞挣扎着从桌子上爬起来又倒了下去,打着哈欠,“不行了,不行了,我昨日睡得晚,早上又起来跑步练拳,这会儿看书就跟看天书似的,你们帮我看着点,若是苏先生来了,赶紧喊我!”
他不止嘱咐了孙少渊他们几个,甚至还示意老实的曹氏兄弟等人也帮着他放风,偏那几个人约莫与他关系好,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应下了。
一个班,十个人。
一个人睡觉,九个人放风。
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合着就觉得他好糊弄不成?!
苏明昔气呼呼的把这事儿给讲了。
林先生笑了笑,“看开些,平日里你不多睁只眼闭只眼?”
苏明昔:“……”
他笑不出来。
平日里他就觉得读书靠自律,又奉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自然对这种举动看的开,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不行了!
这四人即将是他的关门弟子,那就算是自己人了!
如何能够这般懒散?
他的弟子,文采不说第一,也得在前十吧?不然以后拎到京城,他这个状元三连不都成了一个笑话?那些老对头们不得笑死?
林先生见苏明昔这般认真,不由得坐直身子,“苏先生来真的了?”
他与苏明昔多年好友,自然看出他的态度不一般。
秦先生也来了兴趣,“不知苏先生看中的是哪一位学生?”
苏明昔:“……”
他,被迫,收下了,四个!
然而最想收的那位学生,却丝毫不在意他滴血的心。
傅卿收到苏明昔控诉的眼神,笑了笑,顺便给他补上一刀,“我做了些茶点,不过今日的差点,苏先生还是不要吃,容易伤胃。”
苏和闻言,连忙探头往食盒里看去,又看看周围的书桌。
除了苏明昔的书桌外,其余几位先生的桌上都摆放着一小碟点心。
他连忙回头盯着苏明昔,对他可能去别桌拿点心吃这个举动严防死守。
苏明昔:“……”
等他身子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去谢家住一阵子,就蹲在谢家厨房里!
被傅卿打了岔,苏明昔倒也没有这么生气了,平静的宣布他即将收下四个学生。
林先生:“……”
秦先生:“……”
他们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要求极高的苏明昔,竟是一口气要收下四名学生?
苏明昔轻咳一声,看向傅卿,“小傅先生回去与谢老爷他们商量一下,挑个日子认认脸?我的意思是,便是低调些……”
这点就算苏明昔不提,傅卿也是这么想的。
拜师那日,就在谢家,借着来府上与她谈天的名义,各家聚在一起,就自己人吃个便饭即可,无需大张旗鼓的摆流水席,太高调,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
苏明昔见傅卿应下,松了口气。
他大概能够想到傅卿的意思,所以在听到薛常令跟他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也没有拒绝。
如今双方达成一致,苏明昔彻底的放心了。
傅卿也没有耽搁,与苏明昔通过气以后,没等谢知礼一起便提前回家,把这事儿与林氏说了。
“你、你说什么?可、可是真的?”
惊喜来的太突然。
林氏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开心。
谢知礼不读书的时候,她就想着一辈子富贵也好。
谢知礼开始读书的时候,她也就想着考个秀才,比谢富甲强一些就成。
谢知礼当真用心读书的时候,她顶多是想想还能考上个举人,已经是光耀门楣了。
但傅卿却说,苏先生要收谢知礼他们几个为关门弟子。
这仿佛是在做梦。
苏先生的弟子,那该有什么成就?举人?进士?还是状元?
林氏轻轻拍着自己的脸,她该清醒一下了,这居然都敢肖想起状元来了?!
傅卿轻轻推了推她。
林氏看向她,“卿卿?”
傅卿拉着她,“娘,你是不是该让刘嬷嬷也去通知一下各家?也好一起聚聚,挑个日子?苏先生的意思便是他如今也没有官位在身,与庶人无异,就不要太高调,只在家里请自家人聚一聚就好。”
林氏如梦初醒。
她光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
这不,除了知礼外,还得去顾家、罗家、孙家送信。
方才傅卿说的时候,刘嬷嬷也在旁边,她都笑得合不拢嘴了,闻言主动说道,“夫人,少奶奶,老奴这就去支会一声。”
这消息交代谁去说都不合适。
刘嬷嬷便亲自上门去告知。
等她走了,林氏又高兴起来,也有些迟疑,“若是太简陋,会不会让苏先生觉得我们怠慢了?”
傅卿摇头,“娘,你放心,我与几位先生都十分熟识,不会有这种误会发生,等挑了日子,我就亲自下厨,到时候必定让几位先生宾至如归。”
林氏放松下来,拍拍她的手,“有你在,娘自然放心。”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谢知礼在书院的表现,约莫一个时辰,刘嬷嬷回来的时候竟是将其他三家的夫人都带了回来。
秦氏、向氏、郭氏三人齐齐入内,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林姐姐!”
郭氏忍不住挽住林氏的手。
林氏拍拍她,“几位妹妹可是主意定了?”
三人整齐的点头。
这哪儿还能不定呢?
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苏先生竟是主动想要收她们的儿子的做弟子。
“苏先生是何等的人,这拜师宴可不能往小了办。”郭氏忍不住说道。
向氏也这般想,“自然,不过苏先生还有诸位先生的身份不一般,这拜师宴都得何等规格才合乎规矩?”
郭氏忍不住看向秦氏。
顾家是官家,自有一套章程,与她们商户有些差别。
秦氏却不像她们这么想,反而想的更深一些,“苏先生为人平和,不喜炫耀,这拜师宴若是大操大办,恐不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林氏忍不住点头,“是这么个说法,卿卿与我说,苏先生的意思便是自家人聚一聚,到时候就让卿卿烧桌好菜,在我家行拜师礼就成。”
秦氏吃了一惊,看向傅卿。
没有想到苏明昔竟是淡泊名利到这等地步。
傅卿点头道,“苏先生是这般说的,秦姨,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们都会安排好的,保准不会让苏先生觉得不满,你们便只备些拜师礼就成。”
这拜师礼自然也不以贵重为标准,而是看心意。
苏明昔喜欢收集古玩典籍,便搜罗一些稀少有趣的小玩意儿都成。
于是这拜师宴便很快定了日子,就在一个星期后,以郭氏的玩笑话来说就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万一苏先生哪日醒了发现自己看错学生了,不想收学生了,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