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童当然认识顾县令。
见是县令,突然被吵醒的那股气也没了。
“顾县令……?”
他急忙站起来,慌张的看着他。
顾县令哪里有时间与他细说,“劳烦小兄弟带我进去找苏先生,我有万分紧要的事情找苏先生!”
门童见他满脸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当下也不敢耽搁,从门口跑到客房,还得一刻钟,“顾大人请随我来。”
顾县令连连应声,大步跟着门童走了进去。
苏先生本已经休息,苏和正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门童带着顾县令,脸上闪过惊讶,“顾大人?”
顾县令与苏和也算相熟,先前许多事情都是他们两来沟通,此时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苏和!我找苏先生救命啊,不……我找苏先生身边的那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救命啊!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苏和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好歹是听明白了,人命关天,能够让顾县令如此焦急的,想必也是他重要的人。
“顾大人稍等。”
苏和连忙说道,快步走到苏明昔的房门口,“老爷,老爷,快起来!顾大人来找薛大人了!”
房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原本熟睡的苏明昔一下子惊醒。
他下意识以为是走水了。
竖耳一听,才发现苏和喊得是救命。
他匆忙披上衣服开门,着急却没好气的骂道,“找薛大人,你不该直接去找他吗!”
作什么劳什子的要拍他的门。
大晚上他都已经睡下了!
看惯了苏明昔温和的模样,顾县令此时有些傻眼,眼前这暴脾气的模样,果真是温润如玉的苏先生吗?
没等他再想下去,苏明昔已经看向了他。
顾县令只觉得头皮一紧,做好了苏明昔朝他发难的准备,但苏明昔与他说话时,语气已然柔和下来,仿佛刚才暴跳如雷的人不是他。
“顾大人如此紧急,我们赶紧去找薛常令吧。”
苏明昔说道,他的语速虽快,却仍然字字分明,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县令应了一声,知道自己是找对了地方,果然王大夫所说的医术高明的年轻人就是苏先生的人!
路上,苏明昔多问了一句。
顾县令叹了口气,“这事实在怪我,卿卿她替我去夜探胡庚年的府邸,却不想中了毒,此时昏迷不醒,王大夫也拿捏不准,这才说起镇上来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小傅先生中毒了!”
苏明昔瞪大眼睛,他没想到顾县令竟是为了傅卿来求医的。
原本不紧不慢的脚步当下变快,甚至还回头瞪着顾县令,“还不快点走!”
哪里还有方才那种温和的语气。
顾县令被凶了一句,连忙跟上苏明昔的脚步,他恍然间意识到,傅卿不仅深受几家长辈的喜欢,甚至连苏明昔,都很是看重她。
三人经过一个游廊,终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来。
苏明昔体弱,已经走的气喘吁吁,他一挥手,给苏和一个眼神。
苏和当即上前,与先前敲苏明昔的房门一般,整个门都要被他给拍下来了。
“薛大人!”
“薛大人救命啊!”
“薛大人,快醒醒,别睡了!”
屋子里传来守夜小厮的声音,匆忙喊着熟睡中的薛常令。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一下子打开,顾县令这才发现,眼前这位据说医术高明的大夫异常年轻,他披着一件青色披风,头发散落,丝毫不减他的风采,面如冠玉,眉如远山,整个人看着便是有种君子淡如水的感觉。
薛常令一脸焦急,“苏先生如何了?还有气吗?”
苏和轻咳一声,“……”
他想要解释不是自家先生出事了。
苏明昔没好气的拨开苏和,“劳烦薛大人这般惦记老朽的身子。”
薛常令看到苏明昔好端端站着,松了口气,脸上焦急的神色瞬间变为难看,“既然苏先生好端端的,大晚上来吵我做什么!”
这脾气,仿佛跟苏明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哪里还有君子淡如水的感觉,完全是个快要爆发的火山!
顾县令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一个字都不敢说。
苏明昔早已习惯他的脾气,这会儿直接抓住他,示意苏和一起把他往外面拉,“行了,行了,人命关天,你先跟我走,路上再说。”
末了,苏明昔还不忘往屋子里喊了一声,“黄金,你别忘记带上你家公子的药箱!”
薛常令:“……”
他直接被拉到了书院外的马车上。
路上他才了解了,原来是傅卿出了事情,他与傅卿未曾见过面,自打跟着苏明昔来到吉祥镇以后,他也没有别的事情,每天都在镇上的医馆晃荡,和其他的大夫聊聊天,尤其是王大夫,虽然是小地方的大夫,却有一颗真正的医者心怀,很是会钻研,他早年的时候还游历过各地,碰到过不少有趣的疑难杂症,如今就定居在吉祥镇。
王大夫提起过,他定居于此,最大的原因便是此地的县令是真正的为民着想,是个好官。
而傅卿,他每日给苏明昔号脉的时候,也总是听他提起,不是说傅卿做的点心好吃,就是说她泡的茶好喝,听的他耳朵都快生茧了。
如今这两个被人挂在嘴边上夸奖的人忽然间凑到了他跟前。
一个顾县令,马车上那魂不守舍又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自己,这幅模样实在是蠢,让他完全不想说话。
另一个,却是中毒昏迷,生死未卜,没想到除了手艺,她竟还有一身功夫,只可惜功夫不到家,否则又怎么会中毒呢?
傅卿要是知道薛常令这么想,她肯定会从床上蹦起来狠狠给他一脚,让他体会一下这三脚猫的功夫是个什么样的功夫!
顾县令请来王大夫,又在王大夫的建议下去请薛常令,还把苏明昔带了过来,一来一回,折腾下来,天边吐出了白鱼肚皮,都快亮了。
几人走下马车。
急着给傅卿诊断,谁也没有去想什么虚礼,急忙冲进后衙。
傅卿整个手掌心都已经漆黑一片,脑门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多,一停不停的出汗,奇怪的是她的神态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异常的安宁,尤其是身体的温度,既不是烫如火坑,也不是因为身体发虚而出的虚汗,但这种情况,她不停出汗,依旧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王大夫完全不明白她这是因为什么。
要说身中剧毒,毒发身亡,也不像,她的气息异常平稳。
但这毒却从指尖蔓延至整个手掌,尚未稳固下来,甚至可能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王大夫没法判断出这种凶险的剧毒到底是个什么毒!只能从傅卿出汗时带着淡淡的腥臭味中判断出是一种虫毒,其他什么也不能判断。
所以他才会拿捏不定。
薛常令在走进屋子的第一时间,他就闻到了这股熟悉的腥臭味,脸色一变,当即大步走到傅卿的床前。
王大夫看到他,松了口气,“薛贤侄,你总算是来了。”
他察觉薛常令的脸色不好,心想他大约是见过这种毒,或许傅卿还有救!他立马就把自己问诊的结果说了一遍,又将傅卿的各种变化和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
薛常令面露诧异,“你说她中毒已经有两个时辰左右?”
王大夫点头。
顾县令探出头,他又被担忧的秦夫人打了一顿,此时颇有些狼狈,“应该有三个时辰了,卿卿从胡庚年府邸出来到吉祥镇,路上便已经中毒了。”
三个时辰。
薛常令越发惊讶,他拿起傅卿漆黑的掌心,这会儿她整只手都是发黑的,尤其是五个指头,更是肿胀不堪,黑的发紫,看起来尤其的恐怖。
通常,身中五虫毒的人,刚开始不会有什么异样,但只需半个时辰,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身体弱些的人,毒发的时间还会提前。
这毒……
他瞥了眼身后的苏明昔。
当年苏明昔这条命便是他从阎王爷那边抢回来的。
宴会上,突现此刻,苏明昔奋不顾身,替皇帝挡下那一剑,好在刺客很快被制服,又有太医院的人为其诊治,在毒发之前就察觉了剑上抹了剧毒,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堪堪的逼出了一部分的毒,但剩下的余毒也在不断的侵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孱弱,如今也只能靠着每日用药调理,才能维持住他的身体。
即便如此,苏明昔也不能过于劳累,保不准哪天体内压制的毒素就爆发了。
可眼前这个女人,身中五虫毒,却挺了三个时辰之久。
薛常令替她号脉,发现她脉象强健有力,除了不停出汗和手掌发黑之外,丝毫看不出她中毒的症状,甚至所有的毒都已经被压制在手掌,丝毫没有要侵入五脏六腑。
这、这实在是诡异!
薛常令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其他人紧张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等模样。
尤其是顾县令,他整个人就仿佛一根孤苦无依的浮萍,生怕被一句话打入水底。
秦夫人见状,心里暗暗发苦,“卿卿她……如何?”
苏明昔见顾家这般,他自己也为傅卿着急,连声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