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兴宁本来以为他揭发傅卿后,哪怕没有什么证据,但总会有言论,久而久之,说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的。
偏偏傅卿名正言顺,甚至展现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那个跳梁小丑,他被傅卿打了一巴掌,无力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傅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充满了嘲讽。
“你以为捕风捉影的说几句,就可以击垮我?哪怕我今日不是作为书院聘用的先生来进出书院,只要问心无愧,你这些话对我又有什么伤害?内心卑劣又卑微的人才会认为这些流言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人言,并不可畏。”
苏先生面露赞叹。
常言道,人言可畏,古往今来,即便是英雄豪杰都有不少人摆在那些言论里,世人又常以道听途说来判断他人,以至很多人,尤其是女子葬身在言语的利刃下。
他竟从傅卿身上看到一种豪气,心里不禁感叹傅卿实在太可惜了。若她身为男子,定能够有一番作为。
苏明昔让人把柴兴宁暂时扶回客房,请了个大夫为他相看,其余学生则各自回到班级,他们的名字都贴在各个班级的门口。
书院暂分甲乙丙丁四班,百来个学生,待日后还会再细分,比如有的学生考中秀才、举人等,还会再进行额外的细分,目前只有童生的班级,谢知礼他们被分在丁班,属吊车尾。
许久没上学堂,谢知礼还觉得新奇。
谢富甲可谓是用心良苦,他出资建造了学堂,还特意小小的迎合了谢知礼的喜好,这班内的布置和谢家书房差不多,尤其是椅子,坐起来尤其的舒服。
谢知礼没有一点不适应。
罗吉瑞好奇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哥几个,还有十来个人,身上的穿着都显示着他们家境殷实,至少脸蛋白里透红,有几个甚至身形宽大,已经是胖的范围了。
倒是岑子惠,因阅卷成绩位列书院第一,力压所有读书人,直接被安排到了甲班。
“连大胖都来了!”罗吉瑞嘟囔着。
“他前两年不是考了童生?”顾清明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是去年,李家不是大办三天三夜的宴席?那几日我爹每日都被邀请过去吃酒,回来就要跟我唠叨!”谢知礼对这些不美好的回忆记得清清楚楚,实在不愿提起。
“可不是!”孙少渊显然也深受其害。
吉祥镇和周边,做生意的人家都是互有往来,没孩子的时候比谁赚的钱多,有了孩子就开始攀比孩子,偏偏谢知礼他们不争气,打小就不读书,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四个兄弟一起胡闹,好在他们不像别家真的流氓子弟一样,几家的长辈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都快放弃让他们读书考取功名的念头了,可每每有人家炫耀自家的孩子,他们总还是得唠叨几句。
李大胖便是典型的一个,他也是李家独子,读书读的并不好,也不知怎么的去年走了狗屎运,竟是考中了童生,随时吊车尾,取了最后几名,李家却仍然举家欢庆,甚至大摆宴席,除了顾家外,谢家、罗家、孙家都在被邀请之列。
那几日谢知礼他们几个人每日都在顾家流连忘返,生怕回去就被逮住唠叨。
这也导致了几人与李大胖的关系不佳,罗吉瑞还故意给他取了别名“李大胖”,每每都把他气得跳脚。
所谓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读书好的看不起读书一般的,读书一般的看不起勉强读书的,勉强读书的自然瞧不起不读书的,李大胖那边也有四五个人,不管是被家里压着读书的,还是自愿读书的,他们几个人和谢知礼这边四个人都是分拨抱团的,平常哪哪儿都撞不到一起,此时却被分在了一个班。
“这不是四位发誓不读书的少爷们吗?怎么,浪子回头,想明白了?来读书了?”
李勤进来时就看到了他们。
他身旁的几人闻声都露出讥讽的笑意。
先前李勤就听说谢知礼成亲了,还娶了个村姑,还想着等见面的时候好好奚落他一番,但刚才比试场上的傅卿哪里像个村姑?不但面容姣好,就连学识、骑射等也是一流。更何况方才柴兴宁说浑话后那一巴掌,打的所有人心惊胆战,他压根没有这胆子去说傅卿,只是往常也炒惯了,见面不嘲讽几句,他也觉得不舒服。
索性就只提起他们几个人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儿。
镇上哪家不知道这四位少爷为了不读书闹了这么多年?
罗吉瑞翻了个白眼,早在入学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这一出,这些人还是这么没有创意,张口闭口就是这个,他都懒得回怼!
“李大胖,”谢知礼倒是赏了他一个眼神,“古人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猪嘴里大概也只有猪食了?”
他光是坐在那儿,整个人的就显得很是慵懒。
以手托腮,懒洋洋地回怼了一句。
“可不是,”孙少渊摸了把扇骨,“你们几个赶紧闪开,别来污我们的眼睛。”
顾清明和罗吉瑞虽没开口,却是一个意思。
李勤本就是想看看他们吃瘪的样子,没想到他们脸皮这般厚,还摆出一副压根不在意的神情来,他反而被激怒,肉肉的手掌拍在谢知礼的桌子上,“姓谢的!你再说一遍!”
谢知礼眨眨眼,“你非得要听第二遍,我还不想再说一遍。”
“你!”李勤抬手就要拎起谢知礼的衣服。
孙少渊猛地拿扇子敲在他的手上,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的,李勤就已经被压在桌子上,双手被束缚在后背上,整张脸涨得通红,“孙少渊,你这个龟孙子,快放开爷爷!”
孙少渊手上用劲,“你是谁爷爷?”
李勤疼的直翻白眼,“你们快点啊,把他给我拉开!”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想拉开孙少渊,罗吉瑞和顾清明反应也很快,两人站起来,手一撑,越过桌子,一个扫腿,直接把上来要拉人的五个人扫到了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班上其他镇上外来的两个学生措手不及,只敢缩在角落,涩涩发抖,不敢动弹。
谢知礼坐在椅子上,看着兄弟们大发神威,他同样反应不过来。
从小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无论是闯祸还是打架都是一起的,他们打架是什么水平,能够一口气撂翻几个人,他还不清楚吗?结果他们却直接上场撂倒了六个人?!
还是一口气干脆利落的撂倒。
谢知礼出于腿伤,没有和他们一起锻炼,但每日的锻炼分明就是跑步和蹲马步,傅卿偶尔指点那么一两句,怎么突然间,他们像脱胎换骨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都是一起的,可他们却背着自己开了挂!
就连顾清明他们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的变化。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夸赞对方,就听到角落里两个学生瑟瑟发抖的看向门口,细声喊道,“先生,救命!”
谢知礼:“……”
李勤和其他人也连忙喊道,“先生,救命啊!”
孙少渊三人:“……”
他们连忙松开手,他们虽然不怵,也知道在书院第一天就被逮住打架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他们已经答应过要来读书,自然不想在第一天就给先生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李勤痛呼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兀。
谢知礼四人扭头向门口看去。
傅卿和一位不认识的先生站在门口,两人都背着光,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
谢知礼赶紧站好,恨不得把李勤的狗嘴给封住,免得他再这么叫嚷!但想也知道,李勤好不容易逮住这种机会,又怎么肯放过?哪怕是不痛都能够叫出三分痛来,更何况孙少渊下手没个轻重,他双手是真的疼!
“你们在干什么?”傅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十分平静。
但就是这种语调,让谢知礼四人背后生出一股凉意,下意识的站直了脊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步就是当众被暴打一顿,他们很是心虚,虽是李大海挑衅在先,却是他们先动的手。
别说他们,就连刚才还在惨叫的李勤都没敢再张口喊,他瑟缩了一下,心道这姓谢的小子娶的婆娘怎么会给人这么可怕的感觉?竟然比他娘拿着大棒槌逼他读书的时候还要可怕!
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傅卿环视一圈,目光从谢知礼他们身上转移到李勤他们几人身上,再看看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的两个人,势力划分很是明显,一共三波,两拨对立,第三拨担惊受怕。
傅长山和傅卿一起过来,也是因为他请了傅卿做他的助教,所以两人还在讨论这之后该如何让丁字班的学生能够更加勤奋读书。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开学第一日,他们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傅长山在京做官时,也曾受国子监邀请给学子上过几课,能够入国子监的,均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哪怕互相有嫌隙,也不会随意表现出来,更不会直接在学堂里打起来。
他站在原地,扭头看向傅卿。
这事儿,他觉得还是傅卿处理起来更加妥善,听听,她方才一句话,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