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长州,是为了来给于氏的姑母来祝寿,说来,于氏也是个苦命人。自小先死爹,后死娘,本就重男轻女的奶奶又信了外面的流言,说她是个命里带煞的孩子,整日里对她是不闻不问。
生在小富之家的于氏,也算是饱尝了人世冷暖,整个于家,唯一给她留下温暖的,就只有当时已经嫁人的四姑姑。
说来,于氏能嫁给陈平方,也全是四姑姑在中间牵的线,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于氏心里对她这个姑姑,是无比感激的。
只是后来,于氏的姑母随着做生意的丈夫东奔西走,后又将家安在了南面,一年到头,想见一次也是难。于氏只能每逢年节的时候,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车车的送过去,虽然那些年陈家的日子并不富裕,但于氏却一刻都不敢忘了她这四姑姑的恩情。
直到两年前,于氏的这位四姑姑随着儿子生意的回迁,举家搬到了长州,于氏才又有机会与她见面。虽然交通上有许多的不方便,于氏又要照顾着家庭,可她在这两年里,每逢年节,她还是抽出时间尽量亲自来探望。
马车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宝珠从于氏掀开的车窗向外看了眼,黑黑的大门上,两个金色的大字“贺府”尤为显眼。二来,是想问问大奶奶,夫人的寿宴怎么个安排,珍儿她这些年越发沉稳了,我觉得是不是也该让她为夫人尽点孝心?”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许氏暗暗撇了下嘴,谁不知道她这是着急了?说是一府两院,她自己掌着西院,听起来像是当家作主的样子。实际上呢?这些年,不过也就是管着手下那七八个下人还有他们的份例银子而已。早些年,公公还能私底下偷偷补贴一点,可自打自家男人掌了家后,她那里,哪个月不是靠例银维持着?
不过是个华丽的鸟笼而已,再漂亮又能如何?
本还以为这位周姨奶奶这辈子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了,却不想这一有了身子,脑子也变清楚了,知道为了自己的女儿谋划起前程来。想让贺秀珍在众人面前露脸,想让她正式出现在外人跟前,迫着婆婆承认贺家还有这样一个女儿,而非像过去那样,只有少许人知道贺家还有上庶出的女儿。
都说是一孕傻三年,这周姨奶奶却变得精明起来了,若不是她背后有人指点,那就只能说,这许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在那里扮着糊涂,等待着一击即中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她这番谋算到底还是落了空。想到这里,她不由又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贺老夫人,婆婆她是不是早知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早早的就定下寿筵只一家人聚聚便好,不需大肆宴请。当时还觉不能理解,如今越发觉得,她就是为了防着周姨奶奶的这一手。
“姨奶奶一片好心,怕是不能如您的愿了。”许氏一想到待会儿周姨奶奶可能会有的表情,忍不住心底快意起来,“母亲早已做了决定,她今年的寿辰依旧简办,所以,我一个人足足可以安排过来,实在不行,还有慧英这丫头可用,实是不需再烦劳珍儿妹妹。”
不办了?知天命的年纪,哪家老太太不喜欢大办一场,说是为了热闹,又何不是想要再添点寿数?说不办,就不办了?
“为何?这可是夫人的五十整寿。”她虽想不通,但更多的是失望,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能将珍儿推到人前,已经十六岁的女儿,必须要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做考量。从前是她天真,以为有贺老爷子在,珍儿的未来就不需担心,可如今看来,男人在这事上,又哪里靠得住?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不管怎样得先让世人知道,这贺府里,还有贺秀珍这样一个女儿,贺老爷子的亲生女儿。
待有了势头,珍儿她必然成为贺府不可再无视的存在,后面的路,也好慢慢谋划。可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不办了,说的如此容易,可知对她和珍儿来说,毁掉的又是什么?
“为何?五十整寿,多难得的机……”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她险险的将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许氏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也乐得在这个时候看她吃瘪,微微笑道:“相公在外查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卫平他还在与师长游学,怕是年底才能回来,母亲说家人不齐,人再多也是无趣,所以便不办了。”,
周姨奶奶脸色已变,她知道这个时候去看贺老夫人的脸色也绝看不出什么,可还是控制不住向贺老夫人那里看去。
一个府里住着,却也是十几年未见,如今再见,她却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人老了,心也硬了。明知自己所求为何,却生生的从中掐断,想要釜底抽薪,炫耀她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吗?
没关系,当年自己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早晚都会面临这样的场面。她能抢到自己的幸福,就一样能为自己的儿女争出一片天地来,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不急,慢慢来。
目的没有达成,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周姨奶奶也不多坐,带着贺秀珍离开了。
她走后,贺老夫人才缓缓的对许氏说:“让下人把院子看住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今天是哪个管院门,撵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