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破天关 第七十章.分身

宋碧余把耿神仙平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银杏果，这枚白果子看起来干瘪瘪的，泛着点温润的黄色，在果粉的涂抹下显得有些苍老。

宋碧余左手拿了白果，右手食中二指并作短刀，轻轻在耿神仙的衣服上一划，耿神仙的上衣就成了两片破布了，宋碧余打了个手势，在他身后等着帮忙的黄安赶紧递出了一条毛巾。

宋碧余瞧了一眼那毛巾，一脸嫌弃，直接丢在了泥水里，转而张开右手的五只，掌心中光华闪动，轻轻一抚，早将耿神仙身上的污垢尽数清除，随后，宋碧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呵了一声，蜷四指，唯食指挺立，那尖尖的指甲像刀片一般一下破开了耿神仙的心口。

血，顿时涌了出来，但比血更快的是宋碧余的手，那攥着白果子的手猛地一握，早将果子攥成了一滩果泥，旋即，以电光石火之速，猛地将这只握着白果泥的左手埋入了那被他剖开的创口中。

一伸一缩，连黄安都没看清宋碧余的动作，而宋碧余的左拳已经收了回来，他右手的大拇指随即跟上，按着耿神仙的伤口用力一抹，伤痕顿时痊愈，连疤都没留下一个。

宋碧余站起身来：“那白果子是小山亭的宝药，能活将死之人的命，我将其埋入了此人的心脉里，不但能让这个人苏醒，还能让他得以长命百岁。”

说着，宋碧余扭脸，看向黄安：“不过这个人也很有意思，我发现这人身上有一件不祥之物，但能替死承伤，有护身之用，之前这个人应该被谁捅了一刀，还被震断了心脉，之所以还没死，就是凭借了那件东西。有意思，很有意思，这人是谁，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黄安凑上来，一脸讨好的笑：“这货就是一个算命的，哎，宋先生，您怎么在这里，真是好久不见，哎，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小山亭的宝药？您还有存货没有？”

宋碧余面无表情：“别打宝药的主意了，你家艾珠呢，我没看见她。”

黄安愁眉苦脸：“不知道，跑丢了，耿神仙可能知道她去了哪，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的想要救醒他。”

宋碧余瞥了地上的耿神仙一眼：“哦，他就是耿神仙啊，在细江城的名气很大，我知道，他...”

宋碧余的话还没说完，耿神仙突然咳嗽了几声，哎呦呦地爬起来，黄安见状，感觉过去搀扶，一边把他扶起，一边急匆匆地问：“耿神仙，是我，黄安，艾珠呢？”

耿神仙苦着一张脸，五官都好像扭在了一起，他咳嗽了好几下，才吐出了一句话：“唉哟，捅死我了，那一刀可捅死老头子我了...”

黄安拍拍耿神仙：“别急别急，这不还没死吗？当然了，你要是不赶紧给我说个一二三的话，我马上再给您补上两刀。”

耿神仙吓了一跳，仔细定睛一看，原来是黄家的少爷，顿时哭天抢地的叫上了：“哎呀，黄小爷呀，你怎么才来啊！我告诉你啊，你走了之后啊，唉，你走了之后啊，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啊！”

黄安扭头找宋碧余：“你那有治人废话连篇的药吗...嗯？”

宋碧余不知何时不见了，就好像他出现一样的突然。

这个家伙究竟是为何来到这里的？黄安不太清楚，不过他想，这很可能和他家的小侍女分不开关系，然而问题在于，他是怎么确定自己的位置的？自己可是带着苏生大人的护符的啊。

想不清楚的事情越来越多，黄安也只好先捡最主要的做，他拍拍耿神仙的背安慰对方道：“好了，没事了，我都已经过来了，你别那么紧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耿神仙总算回过神来，在他的口中，黄安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按耿神仙所说，黄安离开后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他和艾珠正在聊天时，突然有个蒙面的妇女前来拜访，不知为何，艾珠对那个妇女十分害怕的样子。

蒙面的妇女告诫艾珠和耿神仙，让他俩警告黄安别管汉兴城的事情，随后就要离开，这时，艾珠不知为何突然拦住这个妇人，不让她走，然后这俩女人就开始吵架，吵架的内容耿神仙表示自己一句也听不懂，只知道是些家事。

争吵到了最后，蒙面妇人训斥了艾珠几句，就挥手离开了，而这之后，艾珠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非常的不好，她坐在床上气得咬着牙哭，耿神仙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这样又过了三刻钟，艾珠突然背起自己的行囊，拿着黄安的长剑就这样出门了，然后再也没回来。

耿神仙表示，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要拦住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拦不住她的情况下跟他一起出去，而且，事实情况就是当自己发现拦不住艾珠后，就提议要和艾珠一起走，就算依然被拒绝，自己也曾偷偷摸摸跟在艾珠身后，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艾珠竟然跑的那么快，耿神仙根本赶不上，很快就跟丢了。

是在没招的耿神仙只好回去接着等，等啊等，等了不知多久，突然俩人前来砸门，耿神仙吓得慌不择路，竟然一个打滚藏在了床下边，然后就听见那俩人破门而入。

耿神仙吓得捂着自己的嘴，他知道，藏在床底下是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可这时候再抱怨也没啥用了，耿神仙只好祈祷上苍保佑，希望这俩人脑子不好使一点，别发现床下的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这俩闯入者进来后并没有翻箱倒柜地找人或者找东西，他们俩只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咚咚咣咣的不知道在搞个啥，趴在床下的耿神仙听了一会感觉这俩人捣鼓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故而想伸出头看看，这一下不要紧，头还没伸出去呢，一个奇怪的东西就被丢了进来，正好砸在耿神仙脸上，耿神仙一声哀嚎，滚出床底，结果发现这俩人在屋子里支了个锅，旁边还有一条没脑袋的死狗。

那俩大汉见了耿神仙，大怒，一人手持狼牙棒，一人手持长刀，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耿神仙吓得屁滚尿流，跑到后院想要夺驴而逃，可才把驴缰绳解开，那俩汉子就杀到了，驴子受惊，抛下耿神仙撒腿而去，而耿神仙仗着自己有护身的宝贝，硬挨了几刀几棒子后，瞧了个机会，从客栈的一个小后门夺路而逃，而那俩汉子也追了上来，三个人边跑边打——当然，是耿神仙单方面挨揍——一直跑到了这处泥潭边，耿神仙被一个汉子捅了一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黄安仔仔细细听完这个故事，从头到尾他都在观察耿神仙的言行举止，然后做出了判断：耿神仙的故事应该大体真实，至少是对于耿神仙本人的真实，除了他阻拦艾珠离去并下楼追艾珠的那段...按黄安的猜想，该内容应该是耿神仙害怕自己问责，故而编造出来的，事实情况应该是他根本就没阻止艾珠离去。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耿神仙不知道黄安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宋碧余的事情，“幸亏我有那护身的宝贝啊，要不然我可再也见不到您了！”

黄安摆摆手：“好了，没死就别抱怨了，我和你再核对一下，你确定，艾珠很怕那个蒙面的女人？”

耿神仙点头：“是很怕，这个我看得出来，不过除了害怕，你家小侍女好像还对那个妇人很生气，呃，注意，我说的是生气，不是怨恨。”

黄安眼睛微微眯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那个人了。”

“谁？”耿神仙问，“你说的是谁？”

“陈年旧事。”黄安摇摇头，而耿神仙看着黄安的表情，也忍住了好奇没有问出来。

黄安看了看毛驴：“你是后来找过来的？”

毛驴嗯啊嗯啊地叫着，突然跑上前，咬着黄安的衣袖，把他往旁边拉，然后又松开黄安，往前跑了几步，扭头，见黄安没动静，就有跑回来咬住黄安的衣服往前拽。

耿神仙称奇：“嘿，这家伙这是要干什么？”

黄安扭头瞧了耿神仙一眼：“你和它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会不知道？”

不过话虽如此，黄安却也没有征求耿神仙的意见，他转而询问毛驴：“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是不是和艾珠有关？”

毛驴摇头晃脑。

黄安郁闷，而耿神仙却伸过头来道：“驴子老弟，你敲蹄子，一下是有关，两下是没关。”

毛驴敲了两下蹄子，然后又敲了一下蹄子。

“没救了。”耿神仙也郁闷，“黄小爷你看着把这货做成火烧算了。”

“两下，一下...”黄安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判断那地方是否和艾珠的消失有关，但是你感觉有关？”

这次毛驴敲了两下蹄子。

黄安对耿神仙点点头：“做成驴肉火烧吧。”

耿神仙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得，赶紧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和艾珠姑娘没关，但是很重要，比艾珠姑娘还重要？”

黄安微微皱眉，可这次驴子蹄子敲了一下。

耿神仙看向黄安，有点迟疑：“黄小爷，看来这憨货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咋办？”

黄安也有点头大，目前的情况着实难以选择：艾珠丢了，找艾珠自然是最大的事情，可黄安虽然猜出了那个蒙面女子的真实身份，却不能肯定是不是她带走了艾珠，而艾珠跑出去是不是要找此人也不确定，毕竟艾珠连剑和包裹都带上了，从这点上看，与其说她是找那个蒙面女人，倒不如说更像是要去找黄安本人。因为黄安了解艾珠，艾珠不是一个会主动动武的人，若是去找那个女人，她不必带上行李和昆红之器，而她既然带走了昆红之器，肯定是要给另一个人用，而另一个人是谁，那不用猜就能想到，就是黄安自己。

再说毛驴这边，毛驴的确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问题在于毛驴的驴脑子真的有人脑子好使吗？它认为重要的事情真的对自己也很重要吗？别到时候跟着它找过去了，结果只发现一只小母驴儿，那乐子可真大了。

黄安脑子里几个想法迅速转过，却还是没做出一个抉择，耿神仙见黄安表情变化不定就知道他现在拿不定主意，可对此耿神仙也是无奈，只好暗叹一声：“果真是分身无法，要是你我有分身术就好了。”

黄安咦了一声：“什么术？”

“分身之法。”耿神仙说，“你又不会。”

黄安突然一笑：“你看我这脑子，竟然忘了此节。我还真会分身之法。”

耿神仙看黄安就好像看一个疯子。

黄安也不急了，他拍拍自己手上的长刀说：“此乃大妖的身衣，是大妖的皮，可以幻化大妖本身，并和大妖心意相通，而现在我是此衣的主人，应该能操纵它幻化成我自己...”

说着，黄安将自己的意志施加在这件天衣之上，结果突然地眼前一黑。

那黑暗是短暂的，转眼之间，黄安的意识就再次恢复，他摇摇脑袋，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他能感觉到有另一个自己就在旁边，也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似乎在吸引自身的灵魂，让这个真正的自己有一种临于深渊，随时都可能坠落的不安定感。

一旁的耿神仙大呼小叫：“哎呦，还真分出来了一个身！和你一模一样，嗯，不对...好像更胖一点。”

那个幻化出来的黄安把头一甩：“废话，老子是明彘子大人身衣幻化出来的，明彘子大人的本相是...野猪啊！”

黄安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微胖的自己，这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的家伙挠挠头：“你还不习惯两魂共存吧？将来多用几次就好了，好了，现在我安排一下部署...耿神仙你去环翠山，请环翠山的大修来此一叙，我感觉这座城里的古怪已经超乎想象了。至于我自己，我这个身体去找艾珠，因为和艾叶生打交道免不了要有动武的准备，至于另一个我自己，你去看看驴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吧，我的魂魄在你那边的更多些，更善于随机应变。”

黄安一脸木然，这个分身，还真像是自己啊。

然后这个分身想了想：“等等，我的本体是明彘子大人的身衣，那就有御兽的能力，这样好了，你俩去探查一下驴子说的重要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请来环翠山的大修，那就这样吧，诸位，出发吧。”

说着，黄安的分身一飞冲天，消失了。

黄安皱眉：“这就是...分身？等于两个自己？”

耿神仙却在一旁嘟囔：“他一人办两件事，难道他还能分身？”

黄安摇头：“不是，我的分身是大妖之皮，所以可以驾驭野兽，他可以让野兽飞禽，比如鸽子麻雀小野猫大狐狸这类的为他传话。”

耿神仙哦了一声，而黄安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看，这就是心意相通，你知道我的手段和想法，所以别担心，你的分身也就是我，还是你。”

“真的吗？”黄安喃喃道。

“习惯就好。”那个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