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破天关 第六十九章.狗的故事其三

相比从别人口袋里把钱要过去，把自己给出去的钱收回来的难度似乎更大一点，至少当黄安气势汹汹地找到那个在门口收钱的老婆子时，老婆子啥也没说，一挥手，十来个大汉就把黄安围住了。

黄安就喜欢这种不讲理直接动手的，因为他自己就没讲理。

于是，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那些大汉就有一个算一个地趴在地上啃泥巴了，而黄安则骑在其中最壮实的那个汉子身上，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那个老妈子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指着黄安，颤巍巍地骂道：“你，你这泼皮，你知不知道这座楼是谁的地盘，谁的产业？”

黄安沉思片刻：“北疆王？中州王？”

那个鸨母目瞪口呆，而黄安还在那里猜：“大承天子？文候武侯？昆墟邓林？大光明教？”

猜了一圈之后，鸨母终于还是把银票还给了黄安，不过，直到最后黄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猜对了没有。

“不过今天晚上我那儿肯定热闹...”黄安看着鸨母那恨不得吃了自己，又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的眼神，哀声叹气地将银票重新收回自己的衣袖里。

打了一架后，黄安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好像从上到下都轻了几斤，心里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原来比起清心凝神的经文，还是暴力更能让自己释放压力，可见自己的境界不是太高。

不过境界不高就不高吧，反正也没指望成为一位圣哲...黄安这样想着，哼着歌，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他知道有人跟着他，但他不在乎，他甚至希望这个跟踪他的人可以多带点人来，好让他可以大显身手。黄安信心十足，他的底牌，明彘子给他的天衣他还没有使用，这件东西足以让他无惧大修以下的任何人，除非对方也带着极其惊人的法器。

满江楼虽然名声远扬，底蕴深厚，可总不至于为了十万两银子和一点皮面就叫来大修或者极品宝器的持有者吧？那太夸张了。黄安如此想，对接下来的战斗他感觉非常的期待。

然而，自从黄安离开环翠山开始，他的运气似乎一直都没有上线，很快，他就看见了让他不淡定的一幕。

一家客栈，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子上，灯火映照出了两个人影，从轮廓上看应该是两个大汉，当然，单纯两个汉子是吓不倒黄安的，问题在于那扇窗户正是艾珠所在的房间。

怎么搞的！黄安顿时急了，有人摸进去了？是土匪？还是其他什么人？耿神仙搞什么吃的？种种想法在黄安心中一一闪过，他着急，不由不着急，因为和之前不同，之前的艾珠身上带有自己压箱底的至宝海蓝香，可现在的艾珠身上除了一个遮蔽大修探知的护符外什么都没有，换而言之，现在的艾珠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无缚鸡之力。

黄安心中着急，却没有鲁莽行事，他先一个纵身跳到，附近的房脊上，连跳三步，从另一边翻了下去，却没有落地，他直接潜伏在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荫中，这一手，是为了甩开之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尾巴。

很快，有两个人影也从房顶上掠过，消失在夜色的另一边，黄安见他们远去，赶紧从树丛中跳出，扒着旁边的屋檐，壁龙游墙一般转到了旁侧的客栈旁，爬上了一楼的屋檐。

此时，艾珠房间的窗户就在黄安左手边不到三尺的位置，黄安小心地挪过去，伸手在窗纸上捣了个小窟窿，往里边望去。

可他的脸才贴过去，屋里就有一把钢刀轻飘飘地从内滑出，直直地瞄着他的眼睛，狠狠地刺了下去。黄安深吸一口气，一手抓着屋檐，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好像蝙蝠一般倒挂下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刀。

屋中人一击不中，刀刃后撤，黄安趁机猛地一晃，将身子再次荡到了屋子前，伸出右手，五指若铁爪一般顺着长刀运动的轨迹，生生插入窗户内，一把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旋即，黄安大喝一声，硬是将此人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黄安竟然能在这种条件下反攻自己，一时不查，输了先机，顿时手忙脚乱，持刀乱舞，黄安也不搭话，举起一胳膊狠狠地砸在此人的头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入他的怀中，对着他下巴狠狠地一肘子甩上去！

这一下一上两击打的太狠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这个那刀的汉子被打回了屋中，黄安趁机也跳了进去，而另一个黑衣男子突然从一旁跳起，手持一根狼牙棒，抡圆了击向黄安的头顶！

黄安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手在腰间一摸，早将那天衣化作一道玄黑色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光，直截了当地将黑衣男子的狼牙棒和他的半个肩膀一起削了下来！

狼牙棒掉在地上，发出沉默的声音，断为两节，黑衣男子往前走了两步，也倒下去，再也不有声音了。

“客官客官？”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您这里没事吧？”

黄安站直身子，左右看看，之间整个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艾珠也好，耿神仙也好，都不在，而最让人吃惊的是屋子正中竟然放着一个火锅，里边炖着什么肉。

黄安想了想，走上前去，打开门，身子往外一挤，把想要进来看个究竟的店小二挤到了屋外的走廊上，而后，黄安随手把门带上了。

随着门被关上，黄安也整了整自己的表情，作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说：“没啥事，小哥，我屋子里进老鼠了，哎对了，和我一起来的那俩人呢？一个少女，一个...老头。”

那小伙计眼神微微一侧，就要说话，黄安却看出这小子绝对要说谎，于是毫不客气地拽着对方的衣领，将其提起来，狠狠地按在墙上，说：“抱歉啊，小哥，我最近心情实在不好，我建议您说点实在话，别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我很烦，真的烦，你要是骗我，那我也不介意明天让仵作来带你走。”

小伙计吓傻了：“大爷，大爷，不是我，这个，我，我真的...”

黄安龇牙咧嘴地笑着：“原来如此，你担心说实话会被人杀掉吗？那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但你要是敢有一个字不真，呵呵呵，明天仵作一定会很头疼怎么把七零八落的你拼起来。”

小伙计颤巍巍地问：“为什么...要拼起来？”

“因为...”黄安随口回答，“等等，这不重要，总之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从今往后都再也说不了话。这不用解释了吧？死者无言嘛。”

小伙计满头大汗：“可是...不是有厉鬼冤魂...什么的？”

黄安叹了口气：“那你还是做鬼吧。”说着另一只手一抖，将天衣再次化为一把漆黑的长刀。

小伙计真的怕了，连连摆手：“大爷大爷，别，别，我上有八十儿女，下有嗷嗷待哺的老娘，您，您饶我一次！”

黄安翻白眼，收回长刀：“你赶紧说实话吧。”

见黄安可能并不那么穷凶极恶，小伙计却又有些犹豫，黄安看在眼里，劝道：“好了，别想了，你把那些人爆出了是个死，你在我面前说假话也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何不晚一点死呢？”

小伙计还是摇头，黄安眼睛微微眯起，他发现对方的眼神似乎情不自禁地往旁边的几个房间里瞟。

黄安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的地方，自己在外边捣鼓的声音不算小，可左右竟然都没人跑出来看，难道——

想到这里，黄安深吸一口气，手一抖，黑刀闪过一道黑光，转瞬凝为一条长链，黄安一甩手就将小伙计捆了个结实，然后就地一打滚，来到方才小伙计目光扫过的房间前，一脚将房门踹开，与此同时，他手上黑刀光华闪烁，化为无数黑色的月牙，悬浮在黄安周身上下前后，晃动摇曳，随时准备飞射而出。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刺客，也没有杀手，有的只是一个肥猪一般的汉子和八成是他婆娘的一个女人，这俩人躲在床下，瑟瑟发抖，见黄安闯入，汉子包头哀嚎：“大爷大爷，我的钱在床上的衣服里，我的钱，都给你，你要是不嫌弃，这女的你也拿走吧！”

然后自然那个女子的怒骂：“你这造瘟的家伙，老娘这些年哪里对不起你？你竟如此忘恩负义，你这个爱情的叛徒，自私的走狗，你不感觉羞耻吗？”

黄安一脸麻木，往后退了两步，打算关门走人。

躲在床下的女人可能没看见黄安的动作，还在那里叫：“大侠啊，你听我说，那个，这老小子别看是个男人，活可好了，您要有龙阳之好可一得试试，我知道他长得磕碜，可关了灯...”

黄安撒腿就跑！

回到客栈走廊上，黄安又要去找那个小伙计，却发现那个小伙计不知何时消失了，地上黑色的锁链倒是还在，不过绑在了一根青铜烛台上。

“有意思啊，烛台也能成精了？”黄安嘟囔着，走上去，仔细打量那根烛台，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手一挥，那黑色的月牙和锁链再次变为一道道黑光，于空绕了黄安三匝，晃动着没入黄安的黑刀之中。

黄安吐出一口气，大步走到旁侧的几个房间门口，一一开门进去，发现里边都是空的。

绕了一圈之后，黄安回到了那一对男女所在的房间，进门一开，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但窗户大开，似乎方才那一对跳窗逃跑了。

黄安想了想，再次回到艾珠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倒还一切如旧，一个死人躺在地上，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趴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锅子依然架在火炉上，里边的汤咕嘟嘟地响着，时不时翻上来一块肉。

肉是狗肉，黄安看得出来，因为这时候滚上来的是一条狗腿。

早知道就留一个人了，黄安心里嘀咕，对眼下情况毫无线索的他只好再次环视房间一周，突然发现了床下有一大滩血。

黄安心跳突然加速，他猛地伸手，指尖停在床单前，顿了顿，然后才猛地将垂下的床单掀开来，可能是动作大了点，整张床都晃动了一下，一个什么玩意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头颅。

但好在只是一颗狗的头颅。

然而，黄安吃惊地发现，这颗狗脑袋他竟然很眼熟。

能让黄安记住的狗不多，他家将军是一个，而今天晚上见到的那只受到众人跪拜的金毛大犬自然是另一只。

这只狗...这只中州王家的狗...死了？

黄安感觉一阵莫名其妙，就在刚才，这条狗还端坐在金龙椅子上，接受一众大人物的叩首，而转眼之间，这狗的狗腿都熟了，闻这味道...嗯，真香。

事情似乎越来越古怪起来，哪怕在云海城的洞玄天地里，那遮天覆地的神门前，在那世界和视界混淆的混沌去处，也不曾像现在这般诡异，令黄安摸不着头脑，黄安感觉，自从他见到自己之前的那位大侍女后，所遇见的种种，就没有一件事是符合逻辑和常理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将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不，先不要想这些...黄安深吸一口气，狠狠咬咬牙，他将手中的黑刀摇一摇，将其重新化为黑色的衣衫，状若纱衣，轻飘飘地笼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黄安走出一步，这一步，直接走到了天穹中。

这是黄安第一次自己飞上天空，一千三百丈的高度，足够他俯瞰整个汉兴大城，而他的眼睛可以将整个大城的一切都收入眼底，除非是那些躲在屋子里的东西。

于是黄安看见了小偷小摸、看见了男欢女爱、看见了称兄道弟、看见了行侠仗义、看见了阴谋诡计、看见了夜黑杀人、看见了抢掠掳夺，总之，有好事有坏事，有大事有小事，可是就是没有黄安想要看见的事儿，他没看见艾珠在哪。

故而黄安有些生气，眯起眼睛，更加仔细地去看，看啊看，还是没看见，但这一次，他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看见在自己居住的客栈后边有一个烂泥潭，自己的驴子就站在泥潭旁，而泥潭里，泡着一个仰面朝天的人形，那是耿神仙。

顺便，黄安还看见那俩跟踪自己的满江楼的人，这俩人现在已经快走到城外去了。

黄安摇摇头，飞了下去，停在泥潭上方，瞧了一眼耿神仙，又看看驴子，问：“老头他死了？”

驴子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见黄安来了，嗯嗯啊啊地摇头晃脑。

黄安啧了一声，就近落在泥潭前，也不顾忌脏臭，往前淌了几步，揪着耿神仙的衣服拖死狗一般将耿神仙拖到了干地上。

黄安试了试耿神仙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再一看耿神仙的衣服上有好大一个破洞，看样子应该是利器戳出来的，不过奇怪的是耿神仙的身上并没有伤口，血迹倒是有一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耿神仙自己的。

黄安又试了试耿神仙的脉搏，发现脉搏细微难察，顿时心道一声不好，这老头子似乎是要死的节奏啊，但自己却不通医术，着实有些难办，若是海蓝香还在的情况下，自己倒是可以用海蓝香构建幻境，幻化出医术高手，甚至是传说中的医仙，从而进行复杂的医治，之前耿神仙的疯病就是这样治好的，可现在，海蓝香脱手已经好些天了。

要不用天衣驮着这老东西去找大夫？他身板能承受得住吗？况且，这地方的医师用能起死回生的妙手吗？黄安一筹莫展，正在踯躅之时，突然听身后有人说：“若是要活死人，生白骨，这我做不到，可救一个快死未死之人，对我而言还不算难。”

黄安吓了一跳，回头，月色之下，他看见宋碧余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