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缭城东门,日常驻守有百余名士卒,领兵之人,乃是郑宝领军走后,提拔起来的小将官邓林,也就单单是一个佰长的差遣,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什队的队正而已,他这种人物,算不得郑宝的心腹,所以位置一直以来也就不上不下的了。
所幸的是,郑宝率军入成德,偌大的上缭城仅仅只是靠着原来的兵马是不够守的,是以便面临着扩军的抉择,军里以新兵居多的情况之下,邓林凭借着军中的老资历便是成为了佰长,这五日便论到他所在的佰队镇守东门,这份干系不可为不重了,不过对于如何能够成为一介佰长,邓林自己也是有些糊里糊涂的。
对于邓林来讲,单单就是晓得郑宝是要图谋成德县的,按照道理来说,区区一县之地,并无抗手之力,对于己方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松加愉快的,郑宝的扩张是每个厮杀汉都喜闻乐见的,毕竟类似邓林这等胆气武艺都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人而言,若是郑宝不扩军,不掠城,那么在军中,他自然也就没什么混头了,诸如老死在什长位置上也是不无可能的。
骤然升上佰长职位,邓林的人马,权力都大了许多,出手自然变得阔绰了起来,再也不必紧巴巴的过着日子,有些东西,都是随着地位的上升一同改变的。
不过兴许敌人冲过来,他也不过就是驱使自家兄弟冲上一阵,到了不止的时候,恐怕即便是现在如此郑重的位置之上,他邓林也是投降的飞快,没有半分的犹豫,毕竟郑宝虽控扼上缭日久,却并没有做几件得民心的事情,要说真正能为郑宝效死的也就那么几百号人物,都是在军中可以叫得出名号来的。
饶是邓林如今升了官,手底下的兄弟多了,可是现在上缭城能够做得到主的自然就是郑宝的那位妹婿马明了,可是即便是自己升了官,现在依旧是进不了上缭军的核心圈子里面。
大抵上邓林所在的兵马有些类似于七拼八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九十八名兄弟,有兵器者七十三人,配弓箭者仅有十三人,身上穿甲胄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委实是寒酸到了没边,再看看那些个心腹佰长,几乎都是每人陪兵器甲胄,弓箭更有一半以上配备,单单是从这方面便是可以看出,邓林对于值守这等事情,实在是提不起半分的兴趣。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如果身处的环境得到不公平的待遇实在是过多,那么对于自己所担任的岗位,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责任心,这一点想必是可以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
要说这乱世谁人不想安生了,可是要知道他们这些老厮杀汉有的都是从军十余年了,也只能吃当兵的这碗饭,现在让他们回去侍弄庄稼,估计没等到一个月,青苗都是要死上一半,所以说,读书耕耘,不单单只是读书难,耕种也一样有学问。
到了这等还能怎么办,还不就是硬着头皮混日子,运气好的,捞着一个浑家,怀上一子半女,留下血脉,到黄泉路上,也总好面见祖宗,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人,谁都不知道能够活到哪一日。
春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马明已经下了明令,但凡轮值的佰队,所有佰长务必亲自上城墙巡视,以备万一,邓林也并非是一个吃不得苦的人,上城楼便上城楼罢,说到底自己还不是厮杀汉里面挣扎出来的。
不过好顺不顺,今日自己在城墙上走了一遭,偏生就下起雨来,城楼之上能遮护住雨的地方不多,还没有走到躲雨的地方,浑身便是淋湿得通透,这个时候邓林便是忍不住有些烦躁。
让他再冒雨出去巡查一圈,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便是唤了几名心腹去寻些柴火来,生起火,也好取些暖,烤下衣物,不过这些个大老粗,寻来的全是湿漉漉的柴草,废了好大半天劲才给引燃,到了后面更是恼火,半干半湿的柴草一点燃,便是生起一阵一阵的烟雾,只呛得人眼睛都是睁不开来。
邓林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是破口大骂了起来:“狗娘养的,俺唤你们去寻柴,却寻些倒干不湿的过来,这日子却还怎地过了?都给老子外面去淋淋雨!”
邓林一阵咆哮之后,除了身边两三个得用的心腹之人,便是悉数赶出望楼,去城墙垛口淋雨了,没过多少一会儿,却见数人返回:“怎地了,却是这么一会儿也受不住啦?”
“佰长,非是我等畏雨,只是下面有人在叫城,领头的某却是识得的,是在外间哨探的向浚那厮!”几名麾下弟兄异口同声的回禀道。
说到底,邓林本来不怎么相信的,不过见到一个个说得有板有眼的模样,便是信了几分,于是乎便是道:“可是确定了?若是假报,俺的军棍可得发些利市了。”
“佰长,绝不会假,那厮的声音,俺听得出来!”
“哦,某亲自去看看!”邓林说到此处,便是披着长衣来到城墙边上,隐隐约约便是看见下面有十几个骑军的影子:“底下的可是向浚?”邓林本来也与向浚有过几次交道,但谈不上什么交情。
没有人看得到,管亥此刻正处在向浚身后,一杆长枪藏在袍底,枪头却是正对着向浚的后腰,只要向浚稍稍不老实,便是捅他一个穿腹,向浚在城下只是回答道:“正是某家,邓林,且快开城门,误了军情,少不得便是苦头!”
而在管亥身后三百步所在,目力几乎难以触及的地方,千名甲士静静的伫立在雨中,纹丝不动,这等军容,端的骇人。
邓林本就是图的一个身份确认而已,这厮的声音他听得出来,绝不会有错,当下便是吩咐道:“快去开城门……慢着,带十几个人,随我一道亲自去,若是得了紧要军情,少不得俺也能分分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