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宫本是座皇帝行宫,其中每间房都是巧匠精心设计,除了正中处的大殿是小侯爷所住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是空着,在最后面有这么一间,原来是陈放一下杂物,这几天小侯爷让人把它收拾了出来,只留着几个木架子,上面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稀奇古怪东西。
房间很大,正中央有一个粗背的汉子用木棍在一口大缸内调和着黑色的粉末。窗子外头府里的仆妇下人们一个个伸头往里头张望,大管事梁阿福还没回来,这群人干完活之后都偷懒,反正小侯爷不会管他们,有些胆子大的就开了一条门缝在盯着看。
粗背汉子身边摆放一画架子,上面挂着一副画像,赫然是君不见章台姑娘的,不远处放着一个大木箱,大木箱上有些许多抽屉。还有两大木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不少竹管,那是叫着烟火的东西。
“这两筐已经好了,你们可以抬过去!”
四个下人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有些害怕的看着他在大缸里鼓捣那些黑色粉末,抬起木筐就走了出来,就在这房间的隔壁,密密麻麻的堆放了不下六十筐的烟火,墙壁上还有符阵保护着。
那个粗背汉子,胡子拉碴,正是怪人公输班,当日偷马未成,欲要逃走之时,差点被城守军大统领何白木一枪了解小命,全靠这真正的法家传人韩非子来的及时才救了下来。
韩非子从君不见门外听到了这公输班偷了飞马,就知道要坏事。拿屁股都能想到,能在琉璃城大张旗鼓的骑飞马,肯定是手眼通天之人。这公输班行事古怪,韩非子是深知的,一个不好肯定就得出大事,于是韩非子马不停蹄的就往知事府去赶,正好遇见了来这里打探韩非子消息的牛副统领,定西侯与洛侯毗邻,渊源不浅,听韩非子说此次逮住的公输班是定西侯府的大器师吴用子的徒儿,此事非同小可。
于是老牛带着韩非子往清心宫赶,刚进府恰好赶上这一幕,再迟了片刻,这公输班就得成了大统领银枪之下的诸多亡魂之一。
当日知事府大人孔已己听闻这消息也亲自赶到了清心宫,在他的主持之下,给公输班定了个擅自闯侯府,意图行刺侯爷的罪名,若是这罪名坐实,按律当斩!任他韩非子是法家传人,面对如铁一般的事实也辩驳不脱。
好在小侯爷善心大发,不予追究,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小侯爷从来就是个吃亏的人,之所以轻饶他,是因为听说这大胡子居然是大器师吴用子的徒弟。尽管小侯爷不通修行,但也知道这器物师与符阵师那是修行界内最吃香的存在,每造出一个器或者一符阵,便是价钱连城,比御剑宗铸剑和百元府卖丹药赚钱的的多,所以把公输班给扣留在了府中,在半山书院入学选拔之前不得离开,若他敢私自逃跑,不仅担保人韩非子落不了好下场,而且城守军上下都盯着,尤其是大统领。
公输班虽怪,但也知道小命要紧,大统领那杆枪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些天他没有出府,把自己关在后面那房间里研制烟火,按照小侯爷的要求,他已经造了一大房间的火焰,这大缸内是最后一个作品,只要它成了,这烟火系列就算完成了。
小侯爷到小酒馆内蹭了一顿饭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从水雾城找野味回来的忠仆梁阿福,一经回府就带着梁阿福进了房间,并且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少爷,你这是要干嘛?”
梁阿福见自家主子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吓了一哆嗦,赶紧问道。
“我被人阴了,刻了这么一个东西。”
“噢!”
忠仆梁阿福也就侧过头瞟了一眼,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反应。
“梁阿福,我看你是想死,你可知道这叫什么鬼东西?!”
“知道,这叫莲花印!”
梁阿福一副全然知晓的模样,不过他的神情好像更惦记着手里的那两个笼子里的野味,随即又道:
“少爷,快入秋了,你说这斑鸠炖的时候,放点党参一块是不是特别的滋补。”
“我...一脚踹死你。”
小侯爷一阵气结,抬起就踹了过去,梁阿福轻轻一扭就躲了过去,看自己主子气得不行,不敢再造次,放下手中那两笼野味,一脸正色的问道:
“少爷,是谁给你下的莲花印?”
“这个...你先别管是谁下的,你既然知道它叫莲花印,肯定是有办法解开它对吗?”
小侯爷知道这个狗奴才鬼主意多,叫他一脸镇静,天真的以为他已经有了对应的计策。
“没有!”
可是这梁阿福想也没想直接摇了摇头,回答的十分肯定,这个回答差点没让小侯爷背过气去,张口就开骂起来:
“你这个废物,叫得这么起劲,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滚滚滚!”
见他都没有办法,小侯爷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就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悲哀之色浸透了整个人。
“少爷,这个莲花印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印,可谓是十分霸道,它不单单可以控制人的十二道元脉,它甚至可以侵入整个人的五脏六腑每一寸肉,每一寸骨头上。一旦发作起来,整个人变得通红,或奇痒难忍,或奇痛难耐,这世间没有谁可以抵挡的住,修行者也不行。”
梁阿福坐了下来,撩起他的衣襟,一边看着莲花印,一边摇着头说道。
“你给我闭嘴。”
小侯
爷听的毛骨悚然,如真到了这么场景,心里头幻想着裴从衣这个女人哪天把这个印给发动。
“少爷,我没在的这些天,你到底是得罪谁了?谁会给你下这么歹毒的印?”
梁阿福虽然人离开了琉璃城可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他故意这样问道。
小侯爷心思十分复杂,扭过头去,不愿搭理他。
“少爷,据我所知,会刻莲花印的人世间只此一家,就是万国城的莲花世家,这是他们家主用来控制族人的,二十年前听说是被现任的家主给废除了,如果没错的话,普天之下就只有当今的莲花世家家主,也就是万国城的城主夫人裴从衣一人会刻这印,莫非小侯爷你...”
“梁阿福,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的嘴打烂。”
见到梁阿福一样极其暧昧的神情,小侯爷可不还没有忘记当日被那个女人踩在脚下的耻辱。
“少爷别不好意思,依我看这裴家主不必当初的红螺大公主要差,不过麻烦的是这位裴家主可是有夫之妇,她的夫君斗成然可是个大醋罐子,大道之境的实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位裴家主本身也是一位大修行者,若是用强恐难得手。”
忠仆梁阿福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家主子的脸色已经铁青。
“梁阿福,你以为这谁都跟你这般下流?我怎么可能看上这个疯女人,她是要用莲花印控制我来替她办事!”
小侯爷有些心虚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少爷你是看上她了!那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这个女人胆敢对我朝九侯动手,已经是死罪,我这就去城守军请大统领去把她给杀了。”
“梁阿福,这个家你是家主还是我是?”
“当然少爷您是!”
“你能不能开口闭口就是杀杀杀!”
“我听你的吩咐。”
“你先别管她,她这会儿正去武城的路上,你还是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哪个高人能不能解开这莲花印!”
“是的少爷我这就去找!”
“晚上我要请章台来府里吃饭,你赶紧去安排一下,该置办的也置办一下。”
“好的少爷,我这下去安排!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等下博朗回来,你让他去君不见给我把章台请过来,我先休息一下,弄好了叫我,那个斑鸠就放点党参,章台她身子有些不好,得补一补。”
“我知道了!”
梁阿福一一记下,没走出两步又回头道:
“少爷,这裴从衣听说是个大美女,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刚才我说去杀她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些不舍得啊?”
“滚!”
“好嘞!”
梁阿福这才满意了出去,并且把门带上。在小酒馆内吃饱了饭,快入秋了,困意十足,小侯爷索性继续躺在地上,迷迷瞪瞪的打起来了哈欠,就在要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洛皮实那紧张的叫唤道:
“正少爷,不好了,又有人闯了进来!”
“这年头真是阿猫阿狗都敢闯侯府,我倒要是去看看哪个人,人在哪儿?”
闻言小侯爷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十分气氛的说道。
………
跟班石头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着背上阿南的周全,这是他答应过别人的承诺,而且想打算用一辈子来守护。阿南姐在水雾城的地下世界,称得上一号人物,离开了鱼老大的庇护,在琉璃城内的小酒馆内被一个不入流的刘麻子给暗算了。琉璃城对跟班石头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地方,他是头一回来,他穿行背着阿南姐穿行在人群之中,后面那群人一直跟着他,显然跟小酒馆内那刘麻子是一伙的。石头一直往前跑着直到被这群人逼到一条无人的街道,后面是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前面是个守卫森严的大院,两害取轻,于是他跟风阿南被人像粽子一样绑在柱子上。
“阿南,阿南!”
石头趁当下没人,轻轻的叫了几声,可是这刘麻子的迷药厉害,她还是软趴趴的,石头开始用劲,想要挣脱,可是这种特制的绳索配合特殊的捆法让他根本使不出力,脸颊憋的通红,可他还是在用力。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呼啦啦的进来一群人,小侯爷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立刻有人端上一把椅子让他座下,说道:
“是什么人,胆敢闯本侯府呀?”
叫了半天也没人应他,他抬头一看那头歪着的少女,一头短发,不就是在小酒馆内瞪他的那个丫头?
小侯爷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城守军,城守军立刻附耳告知他原委。
“原来是这样啊!”
小侯爷站起身来,打开手中的折扇,玩世不恭四个大字,尽显小侯爷的不羁风采。
“她这是怎么了?”
小侯爷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眼睛闭上,像是失去了意识,于是问道旁边的城守军。
“回小侯爷,她好像是中了迷药。”
“中了迷药?莫非是你向她下的迷药?”
小侯爷问着一旁的跟班石头,石头不搭理他,他也没想到这府上的主人居然是这个在酒馆内的登徒子,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说话?是聋子还是哑巴?”
小侯爷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有些发毛,他把折扇合上,然后十分轻佻的用扇尾挑起风阿南的下巴。
“别碰她!”
跟班石头喉咙迸发出低沉的怒吼!
“会说话啊!说吧,你们为何要擅闯侯府?”
石头依然没有说话,小侯爷跟着身后的城守军细声吩咐道:
“去知事府查一查这两个人的身份。”
城守军应声出了柴房。
小侯爷又道:
“不说是吧?让我就让她说,来人啊,给我弄醒她!”
小侯爷指了指一旁昏迷不醒的风阿南。
另外一位城守军得令,从厨房内提来一通清水,泼在她的脸上,受激的风阿南立刻惊醒过来。
先是有些迷蒙的看了周围一眼,见自己与石头都被人给捆住,而且面前就有很让她讨厌的公子哥。
“石头这是在哪儿?我是怎么了?”
风阿南问着一旁的跟班石头,可石头只是死死的盯着小侯爷。
“你又是谁,你想干什么?”
“臭丫头,你可真健忘,刚才那个小酒馆内,你瞪我作甚?”
“哼哼,像你这种刚才在酒馆内就应该要教训你一顿,我风阿南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无所事事的登徒浪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绑在这,可是她好歹也是水雾城的扛把子,并没有漏出一丝惧色,一脸轻蔑的看了眼小侯爷。
“臭丫头,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嘛?胆敢这样与我说话,等会别哭爹喊娘!”
“我管你是谁,有种你就放了我,咱们单挑。”
听她这么一说,小侯爷竟哑口无言,跟女人打架还是这么一个少女,赢了不光彩,输了没有面子,小侯爷才没有这么傻,他悠哉悠哉的坐了下来。
“怎么怕了嘛?”
风阿南说不出来的嘲弄,继续使用激将法。
“牙尖嘴利没有什么用。”
小侯爷决定丝毫不受她的激将法,稳如泰山的坐了下来,淡淡说道。
“登徒子,姑奶奶是水雾城鱼帮的掌行人,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不然等我们的弟兄收到了消息,会拆了你这院子。”
“你这是在威胁我?”
小侯爷一阵愕然,这丫头莫不是疯了,这都什么时候还不忘威胁人,小侯爷立刻就想到了当日在君不见被裴从衣无情踩在脚底下的情形,于是决定给她一点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着天高地厚。
“怕了是吧,怕的话赶紧放了我们。”
风阿南还真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他有所顾忌。
“你我本无仇怨,当然可以放了你们,不过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你们两个做出选择吧!”
小侯爷一脸贼笑的说道。
“不可能,我和他要走一块走,要留一起留!”
大姐头风阿南最讲仗义,更何况这石头与她是青梅竹马的伙伴。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小侯爷问着一旁的跟班石头。
“你把她先放了。”
石头缓缓吐出与风阿南不一样的答案,大姐头显得十分着急,喊了一句:
“石头,我们共进退!”
“不错,你们两人还真是有情有义,不过今日遇到了我算你们倒霉。哈哈哈!”
小侯爷突然有种做恶人的快感,发出猖狂的笑声。正想接着说些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传了过来,连地面都随之震动起来。
“嘭!”
城守军们立刻围着小侯爷,戒备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报信,来人急道:
“小侯爷,府后边发生了爆炸!”
“什么,爆炸?该不会…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
小侯爷想也不想,站起身就往外走。
“小侯爷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先捆着,困好点等我回来再审问他们!”
清心宫的后面公输班所在的房间内冒起巨大的黑烟,好在看热闹的下人都被梁阿福给叫去干活了,也没有人受伤,只不过所有门窗都崩坏,还有点点火苗,公输班则是躺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发黑,不知死活。
闻着声的大半个院子里的人都赶了过来,忙着提水浇灭火苗,一片狼藉,隔壁那一间陈放满烟火的有符阵的保护,倒是不受影响。
小侯爷带着城守军赶了过来,有些惊叹这公输班鼓捣那些东西的厉害。
“快看下他死了没有?”
城守军想要上去查探他,突然趴在地上的公输班动了动,自己翻过身来,脸上的胡须被燎去了一大半,整个脸成了锅底,只露出那口白牙,他像个疯子一样,喊道:
“成了,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