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明白。”华仕菊看着她那模样,无奈摇了摇头:“皇上虽是哀家的儿子,可作为母亲,哀家可以说是很失败的。我真不知为何自己会生出这么个怪物出来…”
这么说来,太后是知道夏黄玥杀了先皇…千紫丹这么想着。
华仕菊看着她神情依旧镇静,猜想她应该是明白了自己在说什么,便继续道:“哀家在离开前给你一个忠告,若你已经选择要以大夏皇后的身份活下去,那就不要再为你心中的疑问去寻找答案。就正如哀家从来没过问你到底是何人,来自何方,是一个道理。”
千紫丹心头一颤,那双美眸一下瞪大:她果真知道的…
华仕菊见她面色有了变化,微笑着道:“你能探听到哀家的事,哀家同样也能查到你的事。虽然哀家至今还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可是确定,你不是紫丹。哀家怎么也是看着紫丹长大的,她的脾性以及言行举止是如何,想必哀家要比你清楚许多。不过,你也别慌,哀家从前不戳穿你,如今也不会。不过,报仇的念头最好还是打消了吧,这可非明智之举。”
既然太后都把话摊开了,千蜜双也就不用再装了,换了个方式,直言道:“听太后娘娘这么说,似乎是知道杀害紫丹的真凶是何人!”
“你这个孩子,还真够现实的!”华仕菊无奈地笑道:“底牌被掀开后,马上就换了张脸,还改称哀家‘太后娘娘’。不过,你这样子,哀家觉着比昔日的虚伪面孔要顺眼多了。好吧,既然你能这般坦率,哀家也老实跟你说吧,知道还是不知道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知道了真凶,就算你给紫丹报了仇,紫丹还是不能活过来。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好好生存下来才是,而非做此等无意义的事。”
“无意义?!”千蜜双不再压抑心中埋藏已久的那股怒火,怒道:“若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是无意义,那么到底怎样才叫有意义!紫丹可是我来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重新给了我勇敢面对过去以及未来的希望。可是她死了,为她报仇就成了我生存的意义。若娘娘您说这是毫无意义,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华仕菊走到她跟前,扶起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这只是你为自己泄愤而找的理由。可是,人无论如何要活着。而在这皇宫里,能活着,才是最后的胜利。若你为着报仇而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不要被报仇二字而蒙蔽了双眼,谁才是自己的敌人都还没分不清楚,就身首异处了。”
千蜜双犹豫片刻后,道:“娘娘,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
华仕菊忙捂住她的嘴,细声道:“即便你猜到,知道,也不能说出口。孩子,你还年轻,好好当你的皇后,好好享受这份尊贵,其他任何事也不要管,不要问。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这个皇后依旧备受尊重,不会受任何事,任何人的牵连。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长命百岁。”
“可是…”
“年轻人就该为着未来。其他事,哀家自会处理好,包括…”华仕菊点了点她的心:“你心里的那份怨恨,哀家也给你承受起来。”
千紫丹心里一惊:“太后,您到底想…做什么?”
华仕菊只亲切地对她一笑:“哀家还是喜欢你喊我母后。”
这时易嬷嬷跑了进来,紧张道:“娘娘,大殿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
“王爷与皇上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吵起来了。”
“哪个王爷?”千紫丹搞不清说的是夏炎玥还是夏玄玥。
“肯定是炎儿了。这两个孩子…”华仕菊暗叹了一口,问:“他们是为何而吵?”
“是子赤大人,他一早就闯进了大殿跟皇上请辞。可皇上说大夏开国千年,从未有过死士敢主动请辞的,还说就算到了死的那一刻,也是大夏天子的人。”
“之后呢?”
“听大殿的小内侍说,原一开始王爷还是毕恭毕敬,说话很是得体,就是不断帮着子赤大人说话。可后来小内侍觉得王爷说的话不太妥,完全变了个味,皇上似乎被惹毛了,对王爷说话的态度也变了。之后他俩人说话声音越发的大,朝堂上的气氛变得乖乖的,群臣们没有一个敢插嘴劝说。”
便与千紫丹匆忙赶过去大殿那边。
***
小鹄默默站在殿外,听着殿内传出夏炎玥与夏黄玥洪亮的唇枪舌剑,忍不住暗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只是死士的去留,也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地在朝上这么争吵个没完吗?夏炎玥这个家伙也真是的,还说什么会顾着大局,绝对不会跟他皇兄对着干,可一回来就…”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当初率先提出要让死士们自由的人是炎玥他自己。”
小鹄回头一看,是太后,千紫丹跟在她身边。她忙屈膝向他们行礼。
太后继续解释:“那时正好是他失踪一个月回来后的事了,先皇无意中听到他与甄大人的谈话,说什么死士也是人,他们把一生,乃至他们的命都给了大夏的皇帝,那么大夏的皇帝可以给他们什么了??他还说,看似理所当然的事,实际上并非理所当然,一个人并不可以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别人的一生。先皇对他的大胆言辞颇为欣赏,即便有点离经叛道,可也是有一番道理在里面。于是,先皇就在考虑死士的问题。只不过,子赤他们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死士已经耗出了大半辈子,而这路也是先祖定下的规矩,到此刻要改变是不可能。所以他就只能为子赤他们定了一条规定,他们,仅仅是子赤他们这一批死士,在先皇驾崩后,新帝即位之时起,他们就可以摆脱大夏皇帝的束缚,离开皇宫,去过他们想过的生活。”
小鹄这么听着,心里感叹道:“先皇真是位仁君哦!”
千紫丹看着易嬷嬷手中的那道谕旨,担忧道:“母后,即便先皇是有此遗诏,可皇上他也未必…”
“所以哀家才亲自过来。”华仕菊对他们微微笑了一笑:“你俩就在这儿候着吧,易嬷嬷随我进殿。”
小鹄看着太后走进金銮大殿,再朝了朝千紫丹的面色,问道:“你方才在中宫,太后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骇人的话?”
千紫丹微微点了点头,细声道:“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千紫丹。”
小鹄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了。
千紫丹反倒好奇来:“你怎么不问之后怎样了?”
小鹄轻笑道:“如果太后真要问你的罪,你就不会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而你现在能这么施施然跟着太后来,说明太后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那我有问你的必要吗?!”
千紫丹无奈笑了笑:“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太后知道,而是…”
小鹄侧着头睨着她:“是皇上?你是担心皇上知道你欺骗了他,会治你罪?”
千紫丹微微道:“男人最无法容忍的是女人的欺骗与利用,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他内里可是比外表看上去更加睿智的人,我怕自己当初入宫来的意图早就被他看穿了。只是他装不知道罢了。”
“你…”小鹄隐隐低声问道:“…爱他,所以才这么担心?”
千紫丹冷嗤道:“像我这种女人也配说爱不爱的吗?只不过大家同睡在一张床,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夫妻情分。我心里也十分明白我跟他之间也只是在利用彼此而已,根本谈不上个爱字。但,有一个问题,他利用我是可以的,可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利用他。否则我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突然她又想起夏黄玥弑君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鹄定睛看着她,细声道:“若有机会,你还是及时抽身吧。我知道你对男人是有一手,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你是无法彻底驾驭他,可以说,他的城府比david那种男人藏得更深…”
“不用你说,我心里都有数。而且,我没想过要驾驭他,事实上也根本驾驭不了他。只不过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所以这条路,我必须要走下去。”
看到千紫丹那双炯炯发亮的美眸,小鹄知道她的决心有多大,原本来到嘴边的话也吞了下去,不再说了。
千紫丹问道:“你们这趟会待多久?”
“还说不定,到时候去了连州,应该会去百济国一趟。”
“去百济国做什么??”
“之前听堇玥说过在百济国的所见所闻,我觉得有点好奇,可以用‘现代化’来形容。”
千紫丹惊住了:“现代化?”
小鹄点了个头:“所以我想去看看。而且我家王爷还发现百济国曾与百济国做了尸体的买卖,我们就愈发觉得那个地方应该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这样…”被她这么一说,千紫丹也对这个小国心生好奇了。
这时,朝臣从大殿里纷纷走了出来。
小鹄讶异道:“退潮了?”
千紫丹呢喃着:“看上去是这样。”
杨皓从人群中向他们走了过来,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热切地对小鹄道:“王妃娘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吧。”
小鹄回礼道:“谢谢杨尚书关心,一切安好。那个…大殿里头如何?”
杨皓就知道她是好奇这个事,所以才走过来向他汇报的:“方才在里头,皇上与王爷争得可是厉害了,咱们这些小官小吏哪敢插嘴。王爷也真是的,丝毫不给皇上留情面,直言说皇上不够先帝也仁厚,就差没说出‘暴君’二字来。”
“什么?!暴君?”小鹄吓得脸色都变了,心骂道:夏炎玥啊夏炎玥,就算人家不是个仁君,你也不能说暴君啊!这可是大罪,咱们一家子多少个脑袋才够砍!!你这家伙有没有带脑子的!
千紫丹晲笑道:“你家那位还真够仗义的,为了子赤大人,连当今皇上也能得罪。恐怕也就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呢。”
小鹄知道她在笑话自己,只瞪了她一眼,没反驳。
杨皓笑道:“王爷那性子就这样,平日里像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挺能扛得住事的。尤其方才,他对着陛下说的那话真是大快人心的,毕竟子赤大人手下的五十名部下是为着替皇上顶罪才丧命的,如今只是还给活着的死士一个自由 ,下官以为,一点都不过分。”
小鹄又愣了一下:“什么…五十名死士丧命?”
千紫丹也呆住了:“本宫也从未听闻过此事?这到底是…”
杨皓看着他们:“难道二位娘娘…不知此事?”
小鹄和千紫丹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知。”
杨皓立马顿住了,心里暗叫不妙,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嘴了,便笑着道:“此事已过了十五年之久,也没必要再提了。反正呀,刚刚太后一进大殿,就把场面镇住了,再加上她手上有先帝爷生前留下的亲笔御诏,陛下马上就让步了。”
千紫丹有点意外:“杨大人是说,陛下他…允了?”
“对!”杨皓看到夏炎玥正与子赤一边说一边走出大殿,忙道:“瞧,王爷与子赤大人他们出来了。”
此时夏炎玥见到他们,便与子赤走了过来,看到杨皓这个大嘴巴在这儿,想也知道他肯定把大殿发生的事跟小鹄他们说过了。
子赤向皇后和王妃行了个礼后就先离开了。
小鹄还是第一次见子赤,拉住炎玥的手臂问道:“他就是…皇宫里头死士们的头儿,子赤吗?看上去也听和善的…”
炎玥笑道:“从今日起,他就不再是死士的头了。”
千紫丹完全没顾及皇后的身份,直接问:“那么其他死士怎么办?据我所知,子赤手下应该还有数十个死士。”
炎玥轻声回答:“在大殿上,母后宣读了父皇生前的御诏,上面清楚写着,子赤及其部下皆可离宫,只要他们愿意。”
“只要他们愿意?!”千紫丹诧异道:“这么说,是有人不愿意离宫,反而会留下?”
“确实如此,方才子赤说过,之前他已经问过所有死士,愿意跟他走的有二十来个,而其他都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要他们在外头像寻常老百姓那样生活,恐怕有点难。”
“这么说也是…”千紫丹捏着下巴沉思道:那子墨应该是不走吧…他那种不合群的性子,也绝对不懂到外头谋生的。他真留下的话,我这边就更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