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一脸的气愤,也不该是面无表情,好像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一点关系的模样。
曾复目光咕噜噜转动,他心想这巡抚大人还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即便是想要混淆视听让他们认错人,也不该是找了这么个没有什么表情的人过来演戏。他和卓浩然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手指向了岑子惠。
“是她!”
“确定吗?”
项原白面无表情的询问。
曾复与卓浩然心里笃定,便一口咬定岑子惠就是与他们接触的人。
“当时这位姑娘虽然乔装打扮过,但依然很是好看,一见就让人难忘。”
岑子惠见他们两人愚蠢成这幅样子,都要被他们气笑了,先前她当这倒打一耙的两人是有多么能耐,没想到不过如此。
曾复还装木作样的干嚎道,“姑娘,您就是天上来的仙女儿,但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科举舞弊被抓到,便是断了人一生的路啊,我们两个人怎么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卓浩然连连点头,这些日子来快速消瘦,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怜,脸颊上松弛的皮肤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悠。
岑子惠上前一步,就算是气愤,她的脸也是好看的紧,生气让她整张脸越发的生动起来,“你们这两个乌头草包,凭你们这样的眼力也敢来诬陷别人,当真是贻笑大方!”
曾复被骂得愣了一下。
难不成她不是因为诬陷而气愤?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项原白还有旁边站着的一堆人,发现那些人的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气愤,他心里咯噔一下。
项原白嘴角一扯露出怒容。
他本就长得威严,不笑的时候嫌少会有那种读书人儒雅的气质,反倒更是偏向于武夫的那种,此时怒颜一摆,官威更盛,他冷眼瞧着曾复和卓浩然两人,连最基本的人都认不清楚,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把脏水推到谢知礼他们身上去!
“你们刚才说的那位姑娘,昨日才来了江河县,至于先前考试时,她可是日日都在百里之外的吉祥镇上的青云书院读书,整个书院的人都可为她证明!”项原白手上的惊堂木猛地一拍,发出刺耳响亮的声音,仿佛直接能够敲进人的心里头去,“说,你们到底是如何科举舞弊的?又是如何在大牢里获得别的消息,还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惊堂木一响,曾复和卓浩然两人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两人下意识伏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尤其是曾复,刚才那一番话全是他在自导自演,本来笃定的事情突然间被反转,他刚才的那些话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曾复额头渗出汗珠子,整个人抖得不行。
傅卿看了眼他们两人,他们的胆子也就是这么大点儿,当时在赌坊的时候就见识到了,“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
她开口,声音沉着冷静,分毫察觉不出曾复两人对她的影响。
曾复猛地抬头看着傅卿,瞪大了眼睛。
傅卿同样平静的回望过去。
“是你!”曾复大声说道,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是你!果然是你!那天你乔装打扮,我们两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一直到你现在说话,我们才能真正的确认!”
“……”
傅卿难得被噎住。
她看着曾复垂死挣扎,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傅卿往前走了一步,“你这回确认了是我?”
怒极反笑,她脸上反而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另外一边的江河县令看间她这幅模样,只想使劲儿吧自己往里面缩进去,最好是谁也看不见他。这小傅先生生气的样子比她平静的时候还要来的害怕。
江河县令真真是为曾复捏了把汗,生怕傅卿当众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的这个担忧当真不是杞人忧天,搁从前,傅卿还真能做的出来。
不过现在……
傅卿是个良民。
她一直走到曾复跟前才停下来,“那你说说,我是如何与你们接头的?从头到尾你方才只说了那日你们拿到答案以后与我碰面,我与你们又是在何时联系、如何找上你们,又是为何你们拿到答案以后又马上给我,而不是自己先抄誉一份留个后手?”
“……”
曾复没想到她到这个时候都还如此冷静。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凭空捏造,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因此他们只商量了个大概,根本没有讲到细致的地步,为的就是要避免他们说多错多,到最后反而自己说出了破绽。
而谢知礼等人被他们泼了脏水,又牵扯重大,必然会气急败坏,最好的就是狗急跳墙,本来没有作弊,最后能够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好让他们两个人的罪名减轻。
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事到临头,眼前这个女人咄咄逼人,根本没有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曾复一时语塞,哪里能够说的出来。
眼见曾复被逼问,卓浩然忽然抬头,与先前飘忽的目光不同,反而露出坚定的神色,“大人,听小人一言,我与曾兄的确是认错了人,但他们几个人本来就是相识,要做出这样的局轻而易举,即便是有人能够证明那名姑娘原本是在书院,那又如何呢?我们二人见到的是这位您称做是傅先生的姑娘,如此说来,她本就是在书院授课,想要动些手脚统一证词那是再轻便不过的了。”
卓浩然停顿了一下,“至于傅姑娘口口声声说要让我们讲清楚这个那个事情的过程,我们也的确是讲不出来,若是我们能够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那读书上自然也不会差了。话又说回来,傅姑娘找到我们时,我们已经喝了不少酒,为考试发愁,又为家里的地位担忧,如此情况下,傅姑娘拿着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给我们,我们自然是欢喜的不能自已,早就忘了自己姓什名谁了。”
说完,他还装木作样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
傅卿挑眉,看了眼旁边的曾复,后者快速的跟着磕头,连连点头。
原来最后的招还在这里,曾复不过是个障眼法。
这个卓浩然显然比曾复更有魄力一些,在这个关头,曾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却是跳出来把她说的那番辩驳的说法归为狡辩之中。
只可惜……
傅卿目光落在卓浩然身上,没有马上开口。
曾复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女人说不出来,就算她不认,最后还是得乖乖认罪!不过见卓浩然还跪倒在地上,他也跟着跪倒在地,没有起来。
比起曾复藏不住的喜形于色,卓浩然却没有那么轻松,他仍然跪倒在地上,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他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完全起不来,甚至是动弹不得,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压力控制住了他。
也只有被傅卿这么看着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压力。
傅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还以为这人的心理素质有多高,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感受到傅卿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以后,卓浩然才颓然瘫倒在地上,光是用来抵抗她的目光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曾复狐疑地看着卓浩然瘫倒在地。
这与先前商量的不一样,难不成是临时改变的法子?示敌以弱?
尽管如此,他装的也太像了吧?
傅卿抬眼看向项原白,后者因为卓浩然的一番话而纠结,他虽然是在诡辩,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钻。
“巡抚大人,既然现在没有多余的证据,那今日就暂时到此为止吧,我瞧着这两人大概也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傅卿沉声说道,并没有继续僵持下去,在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证明谢知礼他们确实与科举舞弊无关的情况下,僵持只会引来漏洞。
傅卿也确实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反咬一口,她本以为他们只会想着如何把事态控制到最微小的程度。
项原白确实也不想继续纠结下去。
他见傅卿及时停下,心里很是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傅卿性子拧,非得与这两人辩驳到底,到时候弄到僵持不下,谁也没法收场,倒不如趁着现在还算是占了上风,这两人又是心虚又是害怕的时候先停下,静观后效。
他轻咳两声,“将二人暂且关押候审。”
立即有衙役上前,重新架着曾复和卓浩然两人,尤其是卓浩然,他几乎浑身都没了力气,跟条死狗一样被拖着往大牢里走,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想起来要询问谢知礼他们几个人目前该如何处置的事情。
那两人一走,公堂上便是剩下自己人了。
项原白缓了缓神色,不像先前那么严肃,“如今证据也不够充分,你们也有自己的证词,便是先回去院子里,没有本官的召唤,不允许任何人走出院子一步,本官会派人守在你们院子门口,知道了吗?”
他没有下死命令。
只是说傅卿他们不能外出,可没有说别人不能进来。
傅卿等人齐声应声,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