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礼敏锐的察觉到两名衙役的沉默。
他看了眼罗吉瑞,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有些敏感,这会儿试探着问了一句,“难道他们不是因为夹带东西作弊?”
罗吉瑞眨眨眼,没有明白,不夹带,怎么作弊?
顾清明和孙少渊却是一瞬间明白过来,即便那两名衙役什么也没有说,从他们脸上,他们也都看出了个大概。
难怪巡抚大人和江河县令对这事儿会如此的重视,在知道他们几个人不大可能牵涉到舞弊案的情况下,仍旧不敢托大,还要派人把他们请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涉及到考题被泄露方面的事情,一旦是涉及考题的问题,牵涉面还要更广一些。
不仅仅是出题的官员,还有底下被买通的那些人。
更不要说这次考试还是皇上特批的恩科,并不是按照流程走的普通乡试。
众人都是一脸理解。
两名衙役狠狠松了口气,这件事情上他们不能过多的泄露,大家能够心照不宣是最好的,若是消息从他们这边泄露出去,到时候追究起来,他们可没有办法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来。
偏偏罗吉瑞闹不明白。
他往谢知礼那边看看,又忍不住看向两名衙役,“我怎么就没有明白?”
两名衙役听他到现在还是迷糊,一方面是感慨罗家世代经商,没想到还有如此单纯的子弟,日后若是真的进了官场,他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坑,另一方面却是知道罗吉瑞这是真实的反应,他都如此,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作弊了。
谢知礼他们也没有让罗吉瑞一直纠缠下去,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江河县的赌坊。
提到赌坊,罗吉瑞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没有一直纠结在科举舞弊的事情上面,两个衙役平日里与赌坊也有不少打交道的地方,知道赌坊的不少事情。
“那间赌坊是当地一个小混混开的,”衙役说道,“以前是个地痞流氓,喜欢开赌盘,后来就盘下了那间店面,做起了赌坊里的生意,虽说人不少,但出老千出的厉害,很少有人能够占到便宜,大部分都是一些不了解内情的老百姓去赌一赌。”
“这么说来,赌坊里面赌技好的人不多?”谢知礼问道,“难不成全凭老千和运气?”
衙役摇摇头,“不是,哪个赌坊不出老千啊,开赌坊的人哪个愿意让人把钱赢走,不过虽然这家赌坊出老千出的厉害,但也有一个人是很厉害的,不过他平常就在二楼做庄,很少会走到楼下来,我们也没见过几次,唯一一次就是我们帮主簿先生去收税的时候,看着觉得是个老实人,不大像是那种赌技厉害的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们这么一说,谢知礼他们就更是有兴趣。
“二楼和一楼有什么区别?”
谢知礼他们以前去过的赌坊,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二楼。
而且,他们也就去了那么一次,零用钱输的一干二净,很是穷困潦倒的了一个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踏进去过,更别说赌坊里面的条条道道了,他们连最简单的赌法都不能分清楚。
“一楼就是小玩,也有人输得多,但多数是一些赌鬼而已,没什么钱,有一直想要赢回本,”衙役给他们解释道,“多数有钱人,都是跑到楼上去的,一把就花个好几百两,赢也是赢很多,那些人多是一些比较会赌的人,也有一些冤大头跑去那儿散钱。”
谢知礼点点头。
傅卿突然回头,“这么说来,一楼都是靠出千稳定胜率,二楼才有人做庄?”
衙役赶紧点头。
他们一听到傅卿开口,就有种紧张感,像极了儿时被家里送去启蒙读书,每日被先生抽中回答问题的时候,在得知傅卿就是在书院做先生以后,他们就把这种感觉归结为傅卿就是个先生。
傅卿挑眉,果然如此。
那天她跟着卓浩然和曾复两个去赌坊,那个人就是专门在一楼等他们过去。
与她想的差不多,再联系到邵文昨天深夜前来跟她说的消息,赌坊背后的人其实是潘家,很多事情就能够串联起来了。
傅卿没有再说什么,就听着谢知礼他们几个人和衙役讨论赌坊。
两名衙役却是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引起他们几个人的兴趣,到时候若是荒废了读书反而沉迷在赌博之中,他们怕被傅卿提着大刀砍死!是以,在谢知礼他们追问的时候,再也没敢说点什么关于赌坊的趣事儿,一个劲儿的往他们往日办案的时候遇到的那些沉迷赌博家破人亡的事情上头引。
即便如此,谢知礼他们四人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来了。”
傅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楼下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谢知礼他们赶紧都跑到窗户边上,占据了窗户的好位置。
罗吉瑞还记得两名衙役,见他们两还站在后面,赶紧冲他们招招手,“快来看啊,这个说书先生长得还真的很有说书先生的气质。”
还真别说。
有的人往那里一站,你就会觉得他就该是这幅模样。
那说书先生头戴一顶黑色小圆帽,身上穿着一件棕色长袍,手上还捏着一把长折扇,他往台子上一坐,整个人的气势就凸显了出来。
底下人的更是起哄。
“先生,您快说说吧。”
“听闻是尸魂儿,话本子里多的是,我们这眼巴巴的过来就是为了听先生您说的新奇!”
“可不是嘛?知道先生今个儿过来讲,我们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那么多人站着都想听您说故事呢!”
可不是一楼人满为患。
就连上二楼的楼梯,也都有人站着坐着,一堆人挤在一块儿。
“这个说书先生当真是有本事,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罗吉瑞兴奋的大叫,声音融入了楼下的喝彩声中,一点儿也不突兀。
说书先生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听不出是年过五十的人。
不过他头发半百,看着也是有不少岁数了。
他很快就进入到了状态,从一座无人的城镇说起,再说到了有人上京赶考,路过此地,忽然发觉整座城都活了过来,在他的描述下,故事里的一幕幕宛如在人的眼前活了过来,栩栩如生,引人入境,让人欲罢不能。
傅卿在旁边听着觉得有几分意思。
谢知礼他们可就听的入神了,神情都跟着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变化。
“也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惊雷响过,硬生生的像是要把城镇劈成两半,天上惨白惨白的,映射出镇里头真实的场景……”
说书先生停顿拉一下。
他突然微微一笑,“预知后事,且听下回!”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将所有人都场景里面带了出来,勾的人心里痒痒。
“太过分了!”罗吉瑞第一个不服气,“就说到正精彩的地方呢,那个书生以为镇上都是活人,没想到会有雷电,这都要发现真面目了,他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还能逃得出去?那与他在一块儿的小姐又是什么人?难不成是鬼怪?”
他一连问了不少的问题。
谢知礼三人也是恋恋不舍,虽然没有连着发问,但明显他们也是好奇想要听下去的。
傅卿瞧见他们的模样,抽走了孙少渊手里的折扇,一人脑袋上来了一下,“都醒一醒,不过就是个故事罢了。”
谢知礼望向她。
是谁在他被关在祠堂里时,还要专程过来询问他话本子的作者。
当时他反应不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傅卿摆明了是为了问到那话本子的消息,想要知道后续的情节才眼巴巴的过来问他的。
这会儿可好,傅卿口口声声义正辞严的说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傅卿注意到谢知礼的眼神,故意没有去看他。
“行了,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们到这里以后,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休息几天?”傅卿挑眉。
罗吉瑞没有反应过来,“难道不是吗?”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接受调查,撇清他们舞弊的案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傅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四个人。
两个衙役听的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还有别的事情,是苏先生的叮嘱?
谢知礼皱了皱眉,很快舒展了眉头,“难不成是让我们来看看舞弊一案是如何处理的?”
苏明昔惯会就地取材。
先前的那一桩米铺的案子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谢知礼这么一说,顾清明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不愧是苏明昔啊……
傅卿点点头,“来之前,我让青竹他们去找了苏先生,我们赶过来两天,约莫再有两天,苏先生和其他的人也该到了。”
谢知礼精准的把握到她说的话,“其他人?”
傅卿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是天字班的学生,你们的同窗,不然还会有谁一道前来?”
谢知礼:“……”
好有道理,一时间他们竟无话可说。
傅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见其他人还愣在原地,扭头招呼道,“还愣着做什么?回去看看哪里有什么近一些的院子,再租一个、不,两个院子下来。”
谢知礼等人连忙跟上。
两名衙役当场原地去世。
苏先生竟是要带着人亲自前来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