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漕主被傅卿噎的说不出话,他总不能顺着她说自己就是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要不是傅卿他们有苏明昔做靠山,牢里关了季九,他们手上又抓了邵先生,他哪里会这般的客气?即便是客气,也得拿出盐帮来压一压才行。
可他更加清楚,别看苏明昔辞官了,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仍旧是无人能及,盐帮不会为了他一个漕主的侄儿冒险与朝廷作对,何况,这次错在于季九。
除了他,罗吉瑞他们对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不了解,自然旁观为主,至于谢知礼,知道傅卿不吃亏,他乐的见别人吃瘪。
而剩下清楚情况又能说话的就是苏明昔和薛常令两人了。
苏明昔不用说,老油条一个,小肚鸡肠,根本不会帮季九开脱。
薛常令就更不用说了,话本来就少,这会儿更是惜字如金。
场面一时间变得很是尴尬。
傅卿完全察觉不到,这两个人,一个纵容侄儿,一个纵容漕主,没一个是好东西,何必要给他们面子?
话又说回来,优势在她这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她要是还会退让,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鬼话,那她干脆改命叫做“傅怂”好了。
季漕主心情一度几经反转。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这才开口道,“傅姑娘,季某是真心来替侄儿赔罪的,肯定苏大人与傅姑娘能够网开一面。”
说着,他拱手弯腰,做足了诚意。
“我方才与季漕主说的明白,向来季漕主怕是没有听懂,我说话向来直接,不爱拐弯抹角,也不知你们盐帮平日里是什么做派,有什么话都是直说的,”傅卿没有改口,“我方才说了,苏先生心胸大度,向来是不与这种无知小儿计较的,难不成季漕主以为区区几句咒人的话,苏先生就小肚鸡肠,假公济私,就让县令大人将人收押至大牢中?”
傅卿压了一个大山下来。
苏明昔出了名的小肚鸡肠!
只要仔细打听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季漕主差点被气得脱口而出,但他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这话是万万不能这么说的,他若是承认,那不就成了诬蔑苏明昔的人了?
回头他没把侄儿救出来,甚至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傅卿口口声声自称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却变着法子挖坑给他跳,根本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季漕主面露凄苦的神色,“傅姑娘,季某膝下没有儿子,只季九一个侄儿,从小便把他看作是眼珠子般对待,是季某宠坏了他,才让他不知礼数冲撞了人,还请诸位多加担待,季某往后一定多加管教,必定让他知道礼数!”
“呵。”
傅卿轻笑。
“你!”季漕主一张老脸完全挂不住。
几次三番被挑衅,还是被傅卿这样一个小姑娘。
苏明昔在后面一直都没有说话,像是任由傅卿来处理。
他紧紧盯着傅卿,脑门上青筋暴起,看上去越发的凶悍。
邵文在傅卿手底下,很想要出声提醒,但真到这个时候,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完全出不了声。明明都张开嘴,用尽力气,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
他惊恐的抬头,看向傅卿。
唯一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傅卿下的手。
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下手的?
邵文不得而知。
傅卿对上季漕主的目光,完全不感到恐惧,反而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季漕主,你此番所言,自己不觉得可笑?一口一个季九被宠坏不懂事儿,就想把事情给遮掩过去,我不信,你当真不知道季九收受他人钱财,仗着盐帮的背景,左右县令的决定。”
傅卿说的平静。
却是将季九往死路上推。
她说季九收钱,事儿还算小,却偏偏要牵扯上盐帮,把他一个人的作为牵扯到是整个盐帮的意思。
这不就是变相的在说盐帮干涉朝廷命官,甚至是想要把控住对方?
“这……”
“季漕主先不忙说话。”傅卿打断他,“我也没说季九行事一定是盐帮授意,不过他仗着盐帮行事,难免会让人联想到这些。”
季漕主沉默。
傅卿又道,“今日您与邵先生两人既然都来了,那便也算知道了季九所为,一切需等他提审了再说,我也想让你清楚一件事情,苏先生并不会因为季九辱骂他而特意给县令施压,您听懂了吗?”
季漕主哪里能不懂。
傅卿是在变相的警告他。
不管是他,还是盐帮,都不能擅自行动,甚至还要主动配合,以洗脱盐帮授意季九行事的事情。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傅卿不像之前那么寡言,而是一句接这一句,“季漕主就过来扶一把邵先生吧,我先前还以为什么什么小小贼子想要对苏先生不利,下手重了些,在这里,也与邵先生您说句对不住。”
“无、无碍!是、是在下莽撞了!”
邵文一张口,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
他哪里敢怪罪傅卿,以傅卿的身手,哪怕她直接把他给杀了,他都没法替自己辩驳一句。
更何况傅卿还有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他已经心生敬畏之心,即便季九是季漕主的侄子,亲如儿子,他也会主动劝着季漕主,这事儿可千万别再插手了,要是处理的不好,就连他拼搏多年的漕主之位都得丢了。
邵文声音沙哑地说道。
季漕主听着傅卿的话还觉得有些奇怪,见傅卿放开手后,邵文差点摔到在地上,他才惊觉邵文怕是受伤了,连忙走过去搀扶。
离得近了,他才发觉邵先生一条腿折了。
他扶住邵文的手不自觉用力。
邵文怕他再得罪傅卿她们这些人,连忙开口,“还要谢谢傅姑娘手下留情。”
傅卿摆摆手,“两位就先请回去吧。”
季漕主这才带着邵文从正门离开。
木头和栓子赶紧过去关门。
“砰”的一声,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罗吉瑞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们方才根本就没有听懂!”
木头和栓子等人也是一无所知。
就连苏和也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家老爷,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卿打了个哈欠,看着满脸求知欲的几个人,指了指苏明昔,“你们想知道?让苏先生给你们讲一讲吧,他口才好,能讲的生动点。”
说着,她就走进屋。
谢知礼也顾不上听事情发生的经过,紧跟上傅卿的步伐,闪身进了屋子里。
傅卿扭头,“你不去听故事?”
谢知礼皱眉,“晚上回去也能知道,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傅卿和那个姓邵的打斗,如此激烈,他刚才一直在担心她的伤口。
傅卿倒是没说什么,乖巧被谢知礼按在座位上,任由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上缠绕的纱布。
她有独特的内功心法,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刚才的打斗虽然激烈,但对方也没有本事伤到自己,手臂上那点伤口自然是没有事情,傅卿心知肚明,但她看着谢知礼这般担心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开口解释。
谢知礼拆了纱布,见伤口没有渗血,大大松了口气,再次小心翼翼的把纱布缠了上去。
“还好,伤口没有裂开。”谢知礼抬起头,撞上傅卿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严肃地叮嘱,“你的手千万不要再用力,得好好养着,若是留下什么暗病就不好了,明日早上由我来做饭就好。”
“……”
傅卿愣了一下,“你要做饭?”
谢知礼理所当然的点头,“我虽不知道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罗奶奶她们两估计也是受了不少惊吓,明日也让她们好好休息,早饭便由我来做就好。”
傅卿很想说她自己的手已经没事了。
但看着谢知礼一脸诚恳的模样,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等回过神时,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应了他的要求。
谢知礼“蹭”的站起来,“我去替你打水,你的手可千万不要乱动!”
说完,他也没有等傅卿回应就走了出去。
傅卿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低下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个傻子。”
他既然想要做早饭,也就由得他做吧。
左右不拘他做什么,只要东西是熟的,也就能吃了。
谢知礼替傅卿打了水,甚至贴心的绞干毛巾,还担心的看着傅卿擦脸,好似她的手当真用不了一点力废了一样。
傅卿擦了脸,他又忙不碟接过毛巾,有些犹豫。
“怎么了?”傅卿狐疑道。
就见谢知礼迟疑地开口,“你、你脱衣服方便吗?要不我帮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
傅卿就直接伸手把他推出了房间。
“砰”的一声,她直接把房门给关了。
“更衣”两个字就留在了谢知礼的嘴边,他愣愣的看着傅卿紧闭的房门,等反应过来自己把这话说出口了,双脸感觉跟火烧一般,他当时只是想着傅卿受伤了,根本没有想别的事情!
傅卿关了门,站在原地。她难得红了脸,只觉得心跳加速,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把谢知礼给轰出房门。
“红颜祸水。”
傅卿低声的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