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浩然推开曾复的手,示意他不要想太多了,再转向赌桌时,他眼里全是疯狂,赢了这么多,不如一把输完来的干脆!
他郑重的把手放在骰子上。
围观的人屏息凝神,全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原本人声鼎沸的赌坊此时只有众人此起彼伏克制的呼吸声,光是在旁边瞧着,就觉得异常地刺激!
众人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傅卿仍然很是镇定的站在边上,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插手。
卓浩然和曾复两人差点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尤其是在看到骰子点数的那一瞬间。
三个三!
竟然还是个对子!
天要亡他们两个人啊!
卓浩然和曾复两人脸色发白,尤其是卓浩然,他双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这个赌运该死的怎么就会这么好呢?难不成真的是时来运转吗?
“……”
两人相顾无言,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绝望。
旁边围观的人也狠狠替两人捏了把汗,出了个对子后,他们全都松了口气,气氛又重新高涨起来。
庄家还没有开。
他们开始起哄。
“开骰子啊!”
“开骰子!”
“赶紧开了,这一下子就是七八万的进账啊,一天的功夫!”
“太刺激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够赢这么多钱!”
赌坊一楼到底还是小赌注为主,只有高于一万的,才会被请到二楼,有的赌坊也会与青楼合作,在青楼内部设置赌局,但说到底,像这样大手笔的在一层出现还是第一次,难怪他们只是围观都这么激动了!
傅卿看了眼卓浩然和曾复两人,他们显然快抖成筛子了,最艰难的是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兴奋的,还是兴奋成表露不出兴奋的模样,足以见他们到底是赢了有多少。
她又看了看庄家,这一次他难得皱了眉头,不复先前的镇定。
他在赌场里坐镇多年,看过不少初出茅庐的小子有着很是厉害的赌运,但像这两人这么厉害的,很是少见,他都不知道应该为他们感到悲惨还是该觉得他们可恶,这赌运放在别人身上是天降鸿运,财神送钱,但他们偏偏是要来赌坊输掉这五千两的。
要不是知道今天他们两个人会过来,他也不会专门在一楼坐镇。
没有想到这两人的运道不是一般的好。
他看的分明,这两人摆明了手法生疏,不是赌场老手,至于有没有出千,他更是看的一清二楚,这两人怕是连怎么防别人出千都不知道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
头一次对自己开骰子点数这种小把戏感觉到了压力。
赌坊内的欢呼声还在继续。
他故作沉着的打开了骰子。
“……”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三、三个六!”
“完了!”
“全完了!”
“一盘把所有的钱都输完了,连本钱都赔进去了!”
“这可是几万两啊!”
想想都替他们感觉到腿软。
卓浩然和曾复本以为他们的本钱又要翻倍,却没有想到时来运转,一盘把所有的钱都给输光了,这起起落落的刺激感,他们俩也的确是感觉到腿软,还得靠着双方的搀扶才能够站稳了,这样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大抵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那么几万两都没了,是该觉得腿软了!
卓浩然呼出一口气。
曾复大力地拍了他一下,这才看向庄家,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放松,“既然如此,是我们输了,我们先走了。”
他作了个揖,便拉着卓浩然一道离开。
庄家那边没有说话,只让人收走了所有的银票,这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围观的人群自动散开,谁也没有敢挡住这两人的路。
傅卿看他们离开,脚步虚浮,又有点发飘,暗道自己今天难道是玩过头了?让这两人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这才让他们变成了这幅模样,瞧这萧索削瘦的小身形,比刚进赌坊的时候好像都变瘦了一些,实在是让人唏嘘啊。
傅卿摇了摇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在赌坊里又看了几个赌桌。
这赌坊开的大,一层全是一些小玩意儿,只要浸淫在赌技上有些念头的人,都能略微影响骰子的点数,赢面大,输面上,总是赌坊赢得多,看了几把,傅卿觉得很是没有什么意思,先前还在一楼坐镇的那个庄家也不见了,大概是和那两个人对赌的时候消耗了不少精力,上楼休息去了。
连他也不在了,那就更没有什么意思。
傅卿见时间差不多,丝毫没有留恋,直接就从赌坊出来了。
迈出赌坊,她就觉得外头阳光很是刺眼。
她伸手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外头的光线,只能说赌坊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实在是让人不大舒服,在里头待久了,也容易让人昏头上瘾。
傅卿四下看了看。
又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一丝气味后才掉头往回走。
她趁着那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洒上了一些不大引人注意的药粉,气味不大,但胜在滞留散发气味的时间长,她嗅觉比旁人要灵敏的多,这么会儿功夫足够她分辨出那两个人的去向,而且错开时间差,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傅卿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发现那两人是回了茶楼。
她慢悠悠的走回茶楼。
一路上就听不少人在谈论一个神算子。
就跟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前两天她在附近转悠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听到人提起这个神算子。
“哎呦,陈先生来了!今年也不知道是哪两个人会这般的好运!”
“可不是吗?前两天陈先生没有出现,我还以为是今年他不来了,没有想到明天就要考试了,他今日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会点哪两个读书人!”
傅卿心里疑惑,这陈先生到底是谁,会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
她没有找人问,这街上不知道陈先生的人多了,很快就有个书生模样的人疑惑的看向面摊的老板,“请问,你们说的陈先生是谁?听着很是厉害。”
面摊的老板是个话痨,向来喜欢与人说话。
他一下子扯出一根面条,两两对折,手里的活不停,一面回答书生的疑问,“陈先生可是个厉害的算命先生!每三年一次乡试,他都会来咱们这里的茶楼门口摆摊算命,凡是他开口能够中的人,铁定能中,哪怕是哪个人读书不好,希望渺茫!”
不等书生开口,她嘴巴就没有合拢,也没给人打断的机会,“前两年,有个姓李的富商的儿子,他就是个读书不好的,听人说他考上童生的时候,家里面可是大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啊,可把人给风光的,连乡亲们都沾了不少的福气呢!”
姓李?
傅卿在旁边听着,觉得很是耳熟。
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像是青云书院的学生,丁字班,谢知礼他们几个人第一天去书院的时候就把人给揍了一顿,谢知礼还觉得很是委屈,那人叫什么来着?
叫……李……
李大胖?!
不对,这是谢知礼给人取的外号。
傅卿没有再纠结那人的名字,就听那面摊老板还在说,“这样的事情还有好多起,不少还有是读书读得好的,他们也会去陈先生那边求个心安,买个逢考必过的灵符傍身,说是很是灵验呢,那陈先生的灵符也不是什么人都给的,也分很多种价钱,诶,我看您是读书人的打扮,想必也是来考试的吧?陈先生就在前边的茶楼,你可以去求一求,说不定那陈先生看你面善,把他最贵的灵符卖给你了呢!到时候还能博个好前程!”
那书生看着呆板。
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
他平日里不信这些,见老板也是好心,没有直接推拒,而是笑着说道,“我这便去看看,不过在下也自信自己能够考上童生的名额,倒是不必去太纠结灵符的事情。”
面摊老板毫不在意,笑着摆手,“好嘞!您走好!”
他边说着,手上的面团已经拉出了极细的面条,散在锅里面,飘出来面香,很是好闻。
傅卿从他跟前路过,就见先前与老板搭话的书生也往茶楼走去,大概是想要去凑个热闹罢了。
傅卿无意跟着他,凑巧同路,只落后他一步,不紧不慢的走着。
那书生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傅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得近了,她倒是觉得这书生看着呆板,实则长相清秀,很是耐看,不会让人多看两眼就腻歪了。她走过书生的身边,没有停留,反倒是那个书生猛地涨红了脸,显然没有想到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不过他倒也没有非得追上去跟傅卿道歉。
面摊距离茶楼不远。
傅卿拐了个弯就到了茶楼门口。
原本热闹的茶楼如今围满了人,全都是一些书生或者是陪同来赶考的家人,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他们多少都听到了这位陈先生的本事,即便不信鬼神,在这个时候也鲜少有人能真的不当回事,大部分都是想过来瞧一瞧的。
本来还算宽敞的茶楼门口,如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傅卿眼尖的瞧见了从茶楼去了赌坊,这会儿又挤在人群堆里面的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垂下眼,跟了这么大一圈,她大抵是明白了科考舞弊背后那群人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