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宿启咬牙切齿。
岑子惠。
岑子惠。
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镇国大将军之女,重要的是她的长得美,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弟想要上门提亲,门槛都被踏破了,可惜,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整个将军府只剩下她一棵独苗苗。
再无后继之力。
哪怕美人再美,少了这分助力,世家自然看不上眼。
后来就鲜少有她的消息了,听说是镇北侯老夫人心疼外孙女,把她接了过去。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吉祥镇,还成了书院的一名学生。
更没有想到,她还压了他一头!
潘宿启从书院离开,心情就极差,跟着他的小厮没说两句话就挨了他好几脚,剩下的人都低头紧跟,不敢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声响。
“爷,今个儿要不去傅姑娘那儿?”
其中一人提议道。
他说的傅姑娘,便是傅明珠。
先前,潘宿启见傅明珠都是差人提前把她接过来,但李氏找过他之后,他就光明正大的把人接到了小院里常住。
左右傅家人都是这幅德性,又何必再顾及别的东西?
傅明珠就这么无名无份的在小院里住下了。
潘宿启在吉祥镇还有别的宅院,也不是每日都会去小院里找傅明珠。
不过那傅明珠也有几分手段,每次还能让潘宿启的坏心情变好一些,所以才有人提议。
潘宿启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道,“走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沉着脸,看不出一丝笑意。
一行人才走到巷子口,就见后门处站着两个人。
潘宿启眯着眼睛,还觉得后门的那个妇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爷,这不是傅姑娘的娘?”
有人认出了李氏。
前几天李氏被他们好一顿胖揍,又套进麻袋里面,他们印象深刻。
“她怎么在这里?”潘宿启脸色越发难看,沉着脸走过去。
他们的动静不小。
李氏和傅明珠都注意到了。
“他怎么来了!坏了,不行,我得先走了!”李氏脸色慌张,前两天过来讨钱被打,她压根没有跟傅明珠说,经过这段时间,她哪里还看不清楚?一个两个全都是白眼狼,真靠得住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要真把这事儿告诉傅明珠,恐怕她也不会见她了!
傅明珠不知道李氏隐瞒的事情,见她这般慌张,心下有些不舒服,“娘,你这是……”
李氏光是看着潘宿启走过来,就觉得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哪里还站得住,“珠珠,记得娘跟你说的话啊!千万别往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让傅卿那个不孝女知道厉害!”
她说着,脚已经迈开了。
不等傅明珠再开口,一溜烟人就不见了踪影。
“娘!”
傅明珠看着李氏离开的身影,心头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眼见潘宿启接近,她当下露出笑脸,笑意吟吟地走过去,“爷……”
话未说出口,小腿肚上就挨了一脚。
潘宿启踹人,用了几分力气。
傅明珠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摔倒在地上,根本没有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里扒外的东西!”潘宿启冷着脸,“那个老货怎么在这里?”
傅明珠疼的都没缓过劲儿来。
好一会儿才明白,潘宿启是在说她娘。
傅明珠心里一个咯噔,联想李氏慌乱离开,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当下……傅明珠抬起头,泪眼朦胧,一脸疑惑,“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宿启身后的小厮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爷,傅姑娘怕是不知道前两天的事情。”
潘宿启想了想,那日她不在场,后来也没有人支会,她大抵是不知道的。
这么一想,他才缓和了神色,“扶她起来。”
傅明珠被人扶起来,她这才一瘸一拐走到潘宿启旁边,周围的小厮自觉退远了些,隔了些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傅明珠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拉了潘宿启的衣袖。
她是个聪明人,跟着潘宿启也有大半个月了,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气。这人家里有些背景,怕是被人宠惯了,脾气上来了六亲不认,她先前就见他踹人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不过她也没有埋怨,只伏首做小,一切顺着潘宿启的情绪。
潘宿启见她温顺没有埋怨,脸上的神色又缓了缓。
傅明珠察觉他态度软化,这才开口,“爷,今日心情不佳?”
潘宿启想到他被压在第三名,再度黑脸。
傅明珠忙转移话题,“娘亲方才来找我……”
潘宿启不想听她提到粗鄙的李氏,正想说话,就被傅明珠捂了嘴。
“爷,先听妾说完,”傅明珠笑着说道,被踹到的地方还是很疼,怕是有了很大的淤青,但眼下哄着潘宿启最重要,她忍着痛,露出往日他很喜欢的笑意,“娘亲说有个叫柴兴宁的读书人,把自己的表妹送进了谢府,让她来取代傅卿的位置。”
潘宿启反握住傅明珠的手,冷笑,“那他们怕是白打这主意了。”
傅明珠摇摇头,“哪个男人不喜欢弱女子?爷,您就瞧着,听说那人颇有手段,是谢知礼亲口应承,把她买进府里的,那日傅卿就在场,谢知礼却不顾忌她的脸面。”
“哦?”潘宿启听着,来了兴致,“你且与我说道说道。”
傅明珠俏皮一笑,另一只手附上他的手背,“爷,您跟我来。”
……
傅卿与谢知礼回府,林氏已经在等他们吃饭。
这段日子,谢富甲还去了外地,还得再有三五日才能回来,能够赶得上端午赛龙舟的活动,所以他们便和林氏一道吃饭。
吃完饭,谢知礼便只身回去,一头扎进了书房。
虽然进步巨大,震惊了不少人,但谢知礼被苏明昔一通谩骂,早就没有了翘尾巴的得意,他清醒过来,这是书院第一次考核,也是为了给众人一些信心,因此出的题目都不是很难,大多是以四书五经为范围,没有太多更深的东西,就连策论也是围绕浅显易懂的文章来展开的,所以他才能靠着自己出众的记忆能力,取得良好的成绩。
倘若试题的内容再深奥一些,他和别人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不会有这般醒目的成绩。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同样被苏明昔狠骂一顿,只有岑子惠一人逃过一劫,不过她没有被骂,反而忐忑不安,很是不习惯。
是以,谢知礼回来路上都没有像傅卿炫耀自己的成绩,只是无精打采,只有回到书房读书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种踏实感,知道自己是该努力读书。
谢知礼在这边用功读书。
傅卿却是跟着林氏在浸泡打络子的五色丝线。
按着林氏往常的经验,新买来的丝线大多都沾染了灰尘,几条丝线编织成络子以后会偏硬,所以需要提前浸泡过才行,傅卿和谢知礼两人一道买来的丝线都已经提前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了,他们会自己来处理这些丝线。
傅卿和林氏两人浸泡的就是她们和谢家父子四个人的份例。
丝线需要浸泡整个晚上,林氏就用这个空余的时间来教傅卿打络子。
络子有许多种法子,简单的只几下就可以做成,复杂的也有编织一两个月才出来几条的。
林氏有教过傅卿刺绣,知道她的手艺,也没有教她复杂的,只打算教一两种简单的法子。
傅卿顺道把青柳拉下水,让她也一起学。
林氏教的很细致,一步一步带着教。
傅卿照着她的说法,将几条丝线固定好,再进行穿插排列。
照理,她身手了得,头脑聪慧,手艺绝佳,学打络子分明也是不在话下,但在林氏和青柳手里服帖听话的丝线,到了她手里却是成了一团糟,明明是照着步骤来的,转眼就见丝线打了死结,她力气又大,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丝线给扯开。
一个时辰下来。
青柳已经能够上手了。
傅卿手上的丝线却是歪歪扭扭,都是打死结后解开的痕迹。
“少奶奶,您穿错了!又是死结!”
青柳一伸头,就看到傅卿手里乱套的丝线。
傅卿:“……”
她瞪了她一眼,又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扭头望向林氏。
她已经彻底的意识到,她并不适合做手工,无论是刺绣还是络子,都是它们在玩弄自己,而不是她在驾驭它们。
与其在手工上浪费时间,倒不如用这个时间去包粽子呢!
一个时辰,她都能够包几十个粽子了!
林氏面露无奈,这会儿功夫下来,她也意识到傅卿在手工上,怕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寻常姑娘家都能打上一两根络子,不管简单还是复杂,在她手里却不如用一把菜刀切豆腐丝来的容易。
“好了好,你呀,这络子就我来打吧。”林氏也不想让傅卿一直在不擅长的事情上产生挫败感。
傅卿已经很是厉害了。
知识渊博,身手了得,还有一手的厨艺。
人无完人,何必在这种事情上面苛责她。
林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那端午的粽子可就交给你了,多做一些,到时候在外头搭粥棚的时候,也好送一些过去,毕竟是过节,让其他人也尝一尝。”
傅卿笑着应下。
谢家在镇北专门搭建了粥棚。
每日派发的量不多,却是实打实的风雨无阻。
专门给从别地流浪过来的,以及镇的一些小乞儿和年老无依的人。
得了应允,她就不用再操心络子的事情,第二日回来,她就开始招呼厨房的人张罗起包粽子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