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与潘宿启也就一面之缘,先前在场口镇撞见他与傅明珠两人相识的过程,后续如何,她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这人与苏明昔还有还往,能够让苏明昔气的敛去脸上的笑意,也是个能人。
因她不常出现授课,只让人跑步,倒是没有见过潘宿启。
此时再见到他,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过来上课,这前呼后拥的模样,下巴微微抬起,像是一只矜骄的花孔雀似的,偏偏这张脸只能说长得一般,同样的动作,换成是谢知礼,得养眼的多。
“潘兄,是小傅先生。”
其中一人眼尖,瞥见了傅卿,连忙开口提醒。
众人听到傅卿出现,很快就收敛起方才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显然是因为傅卿的关系,有所收敛。
潘宿启只听过傅卿的名头。
一个女人,还已作他人妇。
听闻她甚至与唐玉辛也比试过,最后还是她略胜一筹。
但身为女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就罢了,竟还出来抛头露面。
这么多人被一个女人压着,每日尽做些没有出息的事情,光是跑步哪里能够强身健体?
潘宿启看了身旁那几人,他们也是没有出息,连人都没有靠近,傅卿都不一定能够看到他们,这几个人都已经是露出乖巧的模样,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了。
潘宿启抬眼望去。
眼里露出一丝惊艳。
这模样……与明珠口中的粗鄙村姑相去甚远啊。
非但不粗鄙,反而长相明艳,这眼睛看过来时,都能把你的魂儿给勾了去,若是好好磨一磨性子,哪怕是比起京里最出名的花魁也是不多承让!
有意思!
有意思!
潘宿启面露兴致,施施然走向傅卿。
傅卿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敏锐,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她脸上的神色分毫不变,只是在心里给潘宿启画了个叉,这人着实轻浮又自大。看他这样子,显然是来书院几天就收拢了一批跟随他的读书人,像他这样张扬的性子,想必来书院后未曾掩盖过自己的身份,还特意炫耀过。
潘宿启便打小就养成了这受宠的性子。
岑子惠说过,他这人聪慧是聪慧,可都是小聪明,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做人却不怎么样,整日流连花丛,惹过不少的姑娘家,风流成性,性子还要强,比他弱的人,他瞧不上,只输给过唐玉辛一人。
再加上唐家是世代重臣,百年大族,和潘家这样的新贵,便是互相瞧不上。
豪门世家觉得新贵都是土包子,与暴发户一般无二。
新贵却觉得豪门世家眼睛站在头顶上,端着架子,左右不过是要面子的老匹夫。
因此,潘宿启视唐玉辛为对头,发誓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可惜,事与愿违,愿望是美好的,在国子监时,他始终不是潘宿启的对手,沦为晚年老二。
即便如此,他也有秀才的功名,雄心勃勃的想要考取举人,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转眼,潘宿启已经走到傅卿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傅卿,目光轻浮。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傅卿比远看着还要耐看,与傅明珠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五官上要更为精致,也更有攻击性,尤其是眼睛,傅明珠是圆润的杏眼,她瞧着你时很是柔软,而傅卿的眼睛,却是狭长的丹凤眼,比普通人的丹凤眼要勾人的多,眼尾微微向上,看着就凌厉很多。
最不一样的是,她们给人的感觉。
傅明珠是那种无害的小白兔,遇事惊慌,似乎只能依靠于你。
傅卿则是明艳张狂,让人遇到了……忍不住想要去征服。
潘宿启脸上露出笑来,想到傅明珠提起过的事情,她虽不是有意说的,也让他对傅卿有了一些了解。
美是美。
可美人有点小聪明小情趣,还是能让人开心的。
傅卿却美的太聪慧了,这双眼睛看着清澈到底,实则他一点都看不透,反而有一种他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觉。
傅卿站在原地,懒得打量潘宿启,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
“你们都还站在这里?”
几人被点名,脊背都挺直了,尤其是胆小的几个,连忙行礼,和别的读书人一道跑步去了。傅卿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实力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给柴兴宁那两个大耳刮子,响亮又大力,没见柴兴宁都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狼狈到不行,结果她还一脸镇定的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仿佛就不是她动的手一般。
若是惹急了傅卿,她也这么给他们来两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岂不是丢尽了脸面,还怎么在书院呆下去?
剩下的几人有些犹豫。
潘宿启一来,他们就都知道了,从京里来的大人物,又有秀才的名声傍身,今年十月还要下场考举人老爷的名头,他的身世背景,加上他的才学,很快就聚拢了一批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或者想要借着他这股东风往上爬的读书人。
甲乙丙丁四班,有不少人都做了跟班小弟。
许多人这一两天里,竟也变得乖张起来,或者说露出了原本的性子。
难怪苏明昔对潘宿启这般不待见,简直就是败坏书院风气,他那一脸没有想好事的模样,也着实让人觉得油腻反感。
傅卿没有把反感表现在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去跑?”
潘宿启没有顺着她的话,反而提到,“我姓潘,名宿启,京城潘家。”
他的乖张自信全在这一番介绍中表现出来,京城潘家,那日岑子惠提起过潘家,是京里的新贵,出了个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在生下皇子巩固自身地位后,潘家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潘宿启便是潘家的最小的儿子,他爹是国丈,与皇帝关系很是不错,似乎比寻常官员要更加得宠,他本人也称得上是皇帝的小舅子,因着年纪小,颇为受宠。
姓潘,京城潘家。
那又如何?
是新贵,意味着如日冲天的势力下,根基还浅。
潘家的爪牙耳目怎么都还伸不到吉祥镇来。
傅卿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柔和的神情来,就这么看着他,“去跑步。”
潘宿启摇摇头,“我前两日刚入了书院,在甲字班读书,听说小傅先生很是厉害,却只教人跑步?这是为何?”
来了来了!
他提问了!
还留在潘宿启后面犹豫不决的几人听见他的话,当下没有人再犹豫,连忙加入了跑步的队伍里面。
被傅卿接二连三的打击后,哪怕有不情愿的人,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生怕再被傅卿打脸。因此哪怕是她不在场,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也会乖巧的跑步。
这几日,他们跟着潘宿启,甚至都没有出现在马场上,也没有人来找他们谈话,所以都飘了起来。
他们今日会过来马场,也是因为有人和潘宿启通风报信,说是傅卿往马场这边走过来了,他们是想到潘宿启许是不待见小傅先生,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一提起为何只跑步,他们就想起了前几次被打肿的脸,顿时就没了脸面,只能借助跑步来让自己不去想那时候的画面了。
傅卿指了指过去跑步的人,“你不曾听说过?”
潘宿启嘴角勾笑,他每每这么笑的时候,便意味着他对眼前的人有兴致,“略有耳闻。”
他怎么会没有听过呢?
首先是她的实力,射御可以和唐玉辛不相上下。不管是不是作弊,她都是有实力的。
再者,用木头做的弓箭来证明其他人身体孱弱,连把弓都拉不好,自然是该再反思反思。
“可光是跑步,不锻炼臂力,他们还是拉不开弓。”潘宿启笑道,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学生不是有意质疑小傅先生的,只是略有不解而已,希望小傅先生不要在意。”
傅卿挑眉,当时上课时就希望遇到这样的刺头,结果那群学生都太乖了些,被一两招都制服打发了,放在当时,她倒是很喜欢这类的学生,因为他把打脸的台阶都递过来了,可放在现在,大家伙儿都乖乖跑步了,没有任何的疑问,他再跳出来,就显得有些碍眼了,尤其是长得还丑。
傅卿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她更多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表情,却不会让人觉得压迫。
这会儿,她就这么站在这里,也让人有些畏惧。
潘宿启心里惊讶于她的变化,看了眼从附近跑步路过的人,那些人眼里都有些畏惧,就连跟着他几天没跑,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那些人也忍不住加快了教程。
“……”
这小傅先生当真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就是一个村姑罢了。
“拉弓、锻炼臂力?”傅卿反问。
潘宿启点头,“正是。”
傅卿眼里露出明晃晃的嘲讽,“我还以为这几日盛传,从京里来了个大才子,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功名,有多厉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读书读傻了,木头脑子,榆木疙瘩罢了。”
潘宿启愣了一下。
忽然意识到她在骂人。
哪怕是在国子监,先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即便周围没人听到,他却仍然气的不行。
“小傅先生,学生只是提出疑问请教罢了,为何先生要骂人!”
潘宿启朗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