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启源那边派出的人还在冥思苦想,因为上一局输的慌乱,他吸取了经验教训,只顾埋头做题,根本没有在意傅卿那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傅卿已经做完了所有的题目,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免得影响到比试。
一直到规定的一个时辰到后,那人才堪堪做出了几道试题罢了。
无论是比速度还是比做题的正确与否,她都是完胜。
王先生惊奇的看着她,他还得把双方的答卷挂到靶子上,再者比试还没有结束,否则他恨不得把傅卿拉到旁边好好的交谈一番,这也是个算术的人才!
连输两局,还是输的彻底的那种,刘启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阴沉不定的看着柴兴宁,如果不是他跳出来说了那番话,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应下赌局。
柴兴宁是想邀功,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谁曾想那个农妇竟然这般厉害,他们中背书最厉害的和算术最厉害的人都上场了,根本没有留手,没想到会输的这么彻底。
下一场是礼乐。
柴兴宁想了想,附在刘启源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启源看了他一眼,“那你上吧。”
柴兴宁面露坚定,“好。”他神色间有些兴奋,看向傅卿仍然透着轻视,这一题考得是礼乐,一个村姑懂什么?
此刻,他脑海里全部被他一战成名,先生的赏识推举,功名在身,从此青云直上的画面占据,如此让人兴奋的场景,他哪里还能想到傅卿既然如此博学多闻,哪怕是村姑也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他们这帮人却宁愿一叶障目,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都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尤其是不如一个他们瞧不起的村姑。
相比柴兴宁的振奋,傅卿显得尤为平静。
双方的情绪有着鲜明的对比。
林先生曾任礼部侍郎,参与过天和国多年祭祀大典和宫房修缮等活动,为人又严肃,虽然是一场小小的比试,他也十分认真看待,傅卿这边他很是满意,她行坐间都流露出自己的风骨,却不出挑,没有在人前炫耀的行为,但柴兴宁却是喜形于色,面露轻视之意,他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眉。
“此项乃礼的比试,就请双方……”林先生的话未曾说完。
“先生,学生有一言不知可讲否?”柴兴宁突兀的打断了他。
在场的人将没目光齐齐集中在他身上,在先生未讲完话时插嘴,明显是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柴兴宁却油然不知,恃才傲物,就从他脸上种种得意的神色,他们就觉得此人不合乎“礼”,这样还比什么礼?
刘启源见柴兴宁这般模样,心里暗道不好。
他只顾柴兴宁说的那些话,忘了他平日里容易得意忘形,对人不礼遇,他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如今是在旁观看,自然直到傅卿和柴兴宁两人的区别有多大!就凭这点,“礼”这一项傅卿也能够不战而胜!
早知道!
早知道他自己上场都会比柴兴宁要好的多!
柴兴宁得意不自知,满心觉得自己会在诸位先生面前展露实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几乎都要绷不住了。
林先生冷下脸,“这一场乃是‘礼’,我想搁下并不懂其中精要,不比也罢!”
他说的很是直接。
柴兴宁一下子就懵了,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比都不比就说他不懂礼?
十几年寒窗苦读,讲求对先生的敬重,他家里又殷实,因此还专门请了一个先生教授君子行为,小到坐立卧躺,平时的喝茶说话等等,无数种种他都刻意与其并行,这如何就说是不懂礼?难不成那个村姑还能懂不成?
“先生,恕学生愚钝,还请先生给学生一个理由,否则学生不服!”
柴兴宁不愿就这么认输。
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一场比试站在众人面前,眼看就要震惊其他人,如何愿意就这么放弃。
他觉得先生是故意作弄他们!
柴兴宁不忿的想到。
林先生不为所动,即便只是面色微冷,也没有不耐之情,“我宣布比试的项目,并为不给你出言的时间,你却随意打断,可想平日里你是如何为人的;站于此,胜负未分,便已喜形于色,可知平日你如何自傲;年逾十七载,仍只是童生,哪里来的自傲自满之情?”
仅一个开口一个自满,便让人欢喜不起来。
哪怕柴兴宁再有才又如何?
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别的地方,溜须拍马或者还能活的时间更长些,但早晚都混不下去,更不用说为百姓谋福,为国家效力!
柴兴宁被这露骨的一番话讲的脸色发白。
他仿佛看到那些人惊艳的目光变成了嘲弄。
但让人不战而胜,他更不甘心,总得展露自己的实力,事到如今,他要是退却,其他人便会轻视他。
尽管他被羞辱的想要甩袖而去,但他站在原地,大声地说道,“先生这番话学生谨记,但即是比试,万万没有不比就败的,难不成先生是想要故意偏袒妇人吗?”
一定大帽子扣下来。
看似占了便宜,但柴兴宁的行为反而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是啊,先前还以为他们真是觉得不公,此时我才明白先生的眼光是对的。”
“这吃相着实难看,我若是妇人,我也忍不了。”
“依我看,他们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摆明了是要比试中被打的名声、才名一点儿不剩下才甘心。”
“……”
不少人都在议论。
刘启源离得近,听到了几耳朵,几句话就让他青筋暴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下来没有直接上场打断,先前先生说的时候,如果柴兴宁听话下场,或许还能博得一点好感,但在先生指点后,仍执迷不悟的在场上放话,这才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过去打断。
话都已经说了,赢了哪怕名声不好,也总比不战而败来的好。
刘启源在心里安慰自己,目光转向傅卿,不管是先生的话也还,还是柴兴宁的话也好,她始终都是一样的脸色,没有因为先生的点评而得以,也没有因为刘启源的挑衅而生气,就像没有感情一样!
一个村姑!
这怎么可能!
刘启源咬牙,恨不得直接挑破傅卿的假面目,就会装!
林先生见柴兴宁仍不肯放弃,还自取其辱,冷哼一声,傅卿的“礼”,那日见面的时候他就见过,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言行举止,都比这人好太多了,他也懒得管教这人,直接说道,“礼乐本是一家,不分伯仲,就奏一曲祭祀用的礼乐,如何?”
谁都能看出他的不耐烦。
柴兴宁一愣,他本来想提议比试行走、坐立以及喝茶三项,他练了十几年,早就融入骨血里面,怎么都不可能比一个村姑来的差劲,但林先生的话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可!”他下意识喊出口。
“……”
林先生看了他一眼,“不如你来宣布如何比试?”
他直接站在一旁,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摆明了是不想看到柴兴宁。
柴兴宁只觉得自己受到奇耻大辱,双手握拳,恨不得直接走人,但他不能!
这一场,他必须得赢。
君子受辱又如何?只要他有实力就好。
柴兴宁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嘴里泛出腥味,疼痛让他的思绪变得清醒,他口齿清晰地说出原本计划要比拼的三项,便是行走、坐立、喝茶。
傅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其他几位先生,点头颔首,“可,既然如此,这茶也由你亲手泡。”
柴兴宁自然同意,点茶的手艺,他也是一绝。
林先生被气得当场撂挑子,苏明昔站出来主持比试,他看着倒是和蔼很多,却是主动询问,“不知搁下对行走、坐立这两项有和评判标准?”
场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笑。
笑声中充满讥讽,接着便有好多人摇头。
苏明昔看似和蔼,但他做官多年,哪儿能不懂礼仪,君子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三项,古今皆是这样的标准,他却要故意询问,明显是看不上柴兴宁的行为,借此来奚落对方。
柴兴宁如何不知,他现在比谁都敏感,只当那些先生都是眼瞎,他咬牙说出了这几个标准。
苏明昔含笑点头,“那便随意开始吧。”
虽然看着多,但实际上也就是搬了两把椅子在中间,让傅卿和柴兴宁两个人并排走一遍,站一会儿再坐一会儿罢了,旁的什么都没有,人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比这些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众人也没想到柴兴宁弄了半天,结果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倒越发让人瞧不上眼睛了。
大文豪行事豪迈,走路便是豪迈,难不成是不雅?
大家闺秀内敛娟秀,走路便是碎步,难不成是拖沓?
哪怕有那三个标准在,仍然让人觉得很难去评判。
何况君子的行为,难道还要同这些来比吗?一个读书人不去比文采、德行之类,竟是去比走路走的好看、坐姿谁更挺拔?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关键是几位先生还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