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平日是妇人髻,加上头面,看着很是舒心,加上服用了雪肌丸,她每日都在变白,身形也从原先的厚实变成了如今的削瘦,看着挺拔了很多,不知道她一身功夫的人,总会觉得她有一种柔美的感觉。今日,她没有梳发髻,而是像谢知礼那样,梳了发冠,长发披肩,乍一看过去宛若青松少年,甚至比谢知礼还要好看。
一大早就惹的青柳频频看向她,面红耳赤的。
林氏看着他们两人,笑得合不拢口,她拉着傅卿看了半天,“我若是再晚生十几年,也定然会愿意嫁你这样的小郎君。”
谢家父子两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哼气。
谢富甲忍不住催促,“还是早些出发吧,第一日上课便迟到就不好了。”
林氏这才松手让他们上了马车。
谢知礼一爬上马车就扭头盯着傅卿看。
又是熟悉的眼神。
昨天晚上,她就感觉到了这种目光。
她心里一跳,倏地看向他,后者像是被当场抓包,逃似的避开了她的眼神,生怕和她眼神接触。
傅卿:“……”
她没说话,回头闭眼。
没一会儿,谢知礼又看过来。
她睁眼,谢知礼又假装没看她。
来回几次后,傅卿怒道,“你在看什么!”
谢知礼摸了摸鼻子,下意识说道,“你这个装扮怪好看的。”
……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谢知礼耳朵都红了,连忙撩起帘子假装看向马车外头的街道。
傅卿愣了一下,她听到的说她漂亮的话太多,除了魔教的教众,就连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人士也有无数人摆到在她的石榴裙下,有的甚至甘愿背叛师门,加入魔教,但漂亮话挺多了,她也不耐烦。
她的漂亮她自己当然清楚。
不过却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傅卿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别过头,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马车平缓的前行。
谢知礼和傅卿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少爷,少奶奶,马车过不去了。”青竹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语气里有些为难。
傅卿撩开帘子,原本马车该从书院门口绕过去,到后门马场那边可以停下,顺便给马吃点草,休息一下,但这会儿书院门口却围着好些人,有的人想进去,却明显被挡住了不让进。
这是怎么回事?
傅卿和谢知礼走下马车,让马车先掉头回去,这里的街道不够宽,若是有两辆马车通行就会挡住大部分的道路,到时候谁也没法通过,既然前面被堵住了,自然是让马车回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他们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有人挡住书院了。”
“是啊,时辰都快到了,再不进去就迟了。”
“好端端的,他们都在干什么?”
不少人都在抱怨。
终于堵门的那些人突然敲了一下锣。
“咣当”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场面一时变得尤为安静。
为首的读书人打扮的男人走出来,“诸位,在下也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诸位海涵。”
“……”
放屁!
堵门还是逼不得已。
难道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被堵在书院外头进不得其中的读书人心有怨言,却是没有人主动开口。
“在下也是为了替诸位一起讨个公道罢了!也许有人要说,为何要讨公道,那诸位是清楚的,这间书院立下的规矩是童生方可获得入学考试的资格,比起府州的学堂的要求也不为过了,诸位辛辛苦苦,寒窗苦读数年才考中了童生,那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有的人却凭家里的势力,轻松入学,这又是何等道理?”
众人轻声议论起来。
“听闻是童生才能考试呢。”
“我也是听说书院的先生厉害,这才来试试。”
“……”
“诸位肯定也想知道这是为何!倘若书院的先生立下规定,是想要选贤举能,将天赋卓越的读书人培养起来,这也不为过,再者,若是不限定童生方可考试,让所有读书人都能够参加考试,考不考的上各凭本事,我等也无话可说,但是……”
“但是明明诸位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却有别的人混进来,明明没有功名在身,仍然进行考试,还顺利的入学了!”
那人说话声越来越大。
语气也是越来越激动。
他的情绪很容易带动起周围的人,除了部分清醒的读书人外,有的人疑惑有的人义愤填膺。
眼看事情就要扩大。
青竹苦着一张脸,“少奶奶,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去请老爷过来?”
这些人针对谁,一听就知道了。
所有的考生里面,除了谢知礼他们四位,还有谁不是童生却仍能够入学的?
青竹和青柳都担心的看着谢知礼,生怕他直接冲出去就找人理论,到时候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可是覆水难收了!好在谢知礼被气得脸色铁青,好歹也有些理智,知道傅卿还在旁边的,万一发生了什么冲突,连累到傅卿被众人唾骂,他就更加难受。
“傅卿,你先回去。”
谢知礼说道。
傅卿笑了笑,正要说话。
“你说的可不就是本少爷吗!”
却见罗吉瑞从人堆里面冲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他往常被人说成是纨绔子弟,没什么感觉,那是凭自己的本事混来的名号,可他每日又锻炼又跑步,就连晚上做梦都在看书,这人竟还在这儿嘲讽,他就受不住了。
他都想让人撕烂他的嘴,看看是他的脚横还是对方的嘴硬。
那人敢在这里堵门,自然也不会怕罗吉瑞,甚至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他后面急忙挤进来的孙、顾两家的人,他丝毫不怵,反而道,“罗少爷,在下是有一事说一事,敢问您是童生吗?”
罗吉瑞一哽,他不是童生,但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自己往年都是用功读书,直接将童生的名头扔在这个人头上。
真是气煞人了!
顾清明和孙少渊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罗吉瑞,免得他在冲动之下打了人,要是在平常,打了人也就打了人,顶多是赔点钱的事情,可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什么善茬。
在书院门口打了人,这事儿就如他们所愿闹大了。
倘若他们就装死息事宁人,这么进了书院,他们还能拿他们怎么办?
顶多是在言语上面酸几句,他们还真不怕这些人,若不是傅卿押着他们读书,他们早就自在逍遥去了,大不了就不去书院了!
那人见又有两人冲上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谦逊,仿佛真的是在为名请命一样。
谢知礼早就气的头上冒烟,只吩咐青竹和青柳照顾好傅卿,他就冲进人群里去了,兄弟都在于人争执,他又怎么可以落后呢!走关系又怎么样,书院是他家老头子出钱办的,束脩是他家老头子好心补贴的,笔墨纸砚都是他兄弟家出资提供的,这些人口口声声是读书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的善意,可是呢?
到头来他们又在干什么?
不过是来上个学罢了,他们竟表现的吸血的人好像是他们一样!
没有功名在身,没有考过童生又如何?
谢知礼张口就想骂,“你、你这个……”
“你站在这里口口声声是为读书人讨个公道,敢问姓甚名谁,如此的英雄,怎可不留姓名呢?”
其他人下意识往傅卿那边看过去。
谢知礼扭头,就看到傅卿站在他后面,相比起他在人群里挤了半天,连发冠都要歪了,她却是衣衫整齐,连跟头发丝都没有乱,看着还是那么好看。
谢知礼心里有点酸。
傅卿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那个说话的人,她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从他身后那帮子和他一起堵门请命的人身上划过,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一丝嘲讽,但越是这样,被她看着的人就越觉得心虚,总觉得她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一切,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一样。
“除了搁下,还有你身后的人也是,报上姓名,也让我们大家知道知道是什么人这般好心,齐家治国平天下,想必搁下这般大义凛然,该是修身修到家了,这才能够有如此血性?让我猜猜,听闻今年的状元郎是位出身寒门的人,难道就是搁下?”
傅卿面露惊讶,不等那人说话,连忙抬手抱拳,“失敬失敬啊。”
那人没想到傅卿这么伶牙俐齿,一连串的话下来,竟然都找不到机会开口,被傅卿抢了个先,还被架到了另外一个高度,他满脸尴尬,心道他若是状元郎,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虎口蛮缠!我不是状元郎,可我也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礼仪。”他气愤的指责,“你又是谁!一个女子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书院吗!”
“你嘴里放干净点!”
谢知礼听到他说傅卿,第一个不乐意。
顾清明等人也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傅卿对他们来说,除了是谢知礼的妻子外,也算的上是半个先生了,哪里容得他来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