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我道 第二十八章：赌约

“别啊！”赵安顿时急了：“我真有桩买卖要和你们谈！”

或许是那身华服为他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伙计狐疑的瞅了赵安两眼，松开手，插着腰说道：“小店的琉璃器，不卖。还是那句话，要是真想买，就去趟长安吧，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什么样的琉璃器都能买到。”

“我不是来买的。”赵安整了整衣服，笑道。

“卖？小店也收不起琉璃器，这种事找当铺吧。”

伙计的表情有点怪。大概是把赵安当成了变卖家产的败家子。

“非也，实不相瞒，在下有一门制作琉璃器的手艺，想和贵店合作。”

“手艺？”伙计愣了一下，叹口气，丧着脸道：“果然是骗子，早知道直接赶走就是了，白费口舌……出去！”

他又推又拽，就差上脚踢了，一副不把赵安赶出去不罢休的架势，连个继续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两人拉扯在一起，闹腾腾的，惹来不少路人围观。

“干什么呢！”一名老者闻声而来，从里间快步走了过来，将二人分开。

“当家的，来了个骗子。”伙计撇了撇嘴：“说什么有制作琉璃器的手段，这不把人当傻子吗！”

“哦？”老人打量了赵安几眼，问道：“小郎君贵姓？”

“我姓赵。”赵安见这个管事的看上去还算好说话，稍微松了口气。

老人哦了一声，叉手行礼，平静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郎君随我去里间吧。”

“理他做什么，要么是骗人的，要么是害人的……”

伙计还在边上嘟嘟囔囔，老人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将赵安让了进去。

众多堆满瓷器的货架中，摆着两张凭几，旁边有一套茶具。

眼看老人要煮茶，赵安顿时头皮发麻，那种油腻的茶浆实在反人类，赶紧开口婉拒。

“小郎君可是来自安福坊赵家？”

安福坊便是赵府所在的里坊，赵安点了点头，他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老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苦笑道：“赵公子有琉璃制法，老夫自然是信的，可你敢卖，老夫不敢买啊！”

一番解释后，赵安才知道，各家的琉璃制法都是机密，绝不可能外传，而且各有特点，琉璃器用的什么制法，行家一看便知。若是直接将他人的制法拿过来用，等于站在街上喊我偷了你的秘方。

“琉璃器是好东西，极品成色的甚至堪称国宝，但老夫没命赚这个钱啊。”

赵安笑了，他还奇怪那伙计为何如此激动，原来是因为这个。

“老丈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这配方是独创的，与其他家不同。”

“不可能！”

老人愕然愣住，旋即不假思索的摆手说道：“赵公子莫要说笑，琉璃器制作繁琐，成本甚巨，常常几窑都出不了一件，老夫浸淫此道一辈子，深知其中困难。”

那是你们材料用错了，走偏了路，白白浪费时间。

“这办法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自然是有十足的信心才敢说与老丈。”

“公子莫要消遣老夫了。”老人摇头道：“若是说能拿出其他家的琉璃配方，以公子的家世，老夫还是信的。可自创……太难了，老夫自打学艺起就想烧出一件上品琉璃器，至今仍未成功，苦苦钻研几十年，连边都没摸到。不是瞧不起公子，只是自创琉璃制法，没有一辈子的刻苦钻研，再加上祖师爷眷顾的运气，绝无可能！”

老人的表情由苦笑转为失望，逐渐阴沉下来，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似乎都更深刻了几分。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伙计也在卖力的说着什么。

“来客人了，恕老夫招待不周，先行告退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公子还是请回吧。”

说完他起身便走。就在老人掀开门帘，就要离开时，赵安突然开口了。

“我那法子很简单，一试便知。老丈真的忍心让你钻研了一辈子的答案，从眼前溜走吗？”

老人脚步猛地顿住。

见这番话有用，赵安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反正试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老丈为何执意不信呢？这样吧，不如我们打个赌，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下，要是做不出来，那我白送你一件琉璃盏。要是能做出来……”

“要是能做出来，老夫拜你为师，余生侍奉左右都没问题。”老人突然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这个赌约老夫接下了。公子也可以去准备琉璃盏了，要成色好的，别拿次品来糊弄人。”

“好，不过拜师就免了，我要一个这么老的徒弟作甚。”赵安咧嘴笑道：“要是我赢了，首先你不得将制法透漏出去，其次半年之内，制作出的所有琉璃器都是我的，如何？”

“就这么定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誓，这个赌约就算正式成立了。

赵安一下子笑了，笑的很开心。唐人最重信义，不要说赌约，就连一个简单的承诺也会尽力完成，觉得立下契约是对别人的不信任，只有没受过教化的西域蛮人才这么做。

就算这老人是个异类，他也不怕。这可是在代州，他又是代州刺史之子，老人若是不守赌约，赵安有无数种办法来应对。

赵安留下一张写有玻璃制法的纸条，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个闪闪发光的玻璃制品在向自己招手。

瓷器店里，老人面色如常的走出里间，笑着应对客人。但伙计却总感觉店主有些心不在焉，有几次甚至说着说着走神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等到客人离开，老人站在柜台前，伸手轻抚那些瓷器，陷入长久的沉默。

伙计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准备问，老人却率先开口了。

“把门关上吧，今日先歇一歇。”

这时候日头尚早，离东市关门还有很长时间。伙计心里奇怪，但还是照着做了。

老人从袖口拿出一样东西，是张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纸条。他慢吞吞的将纸条展开，旋即却愣住了。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孔上，闪过错愕，怀疑，甚至茫然等种种情绪。许久以后，老人才吩咐伙计搬一箱沙子过来，紧接着一头钻进了后院的窑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