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跑出老远,确定童显祖没追上来,郑龄之弓着腰,双手扶在膝上,喘气,摆手,“跑不动了,我说你咋这能跑呢?”
佟姜戈停下来看她,笑得诚恳:“媒婆的首要条件就是嘴利,当然,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腿脚要足够快。”
“还好我不是媒婆,你说的这两样,我一样没占。”
佟姜戈眼尖,远远瞧见童显祖随后跑出衙门,举目四顾,拉了郑龄之闪到一顶轿子后躲起来,悄声说:“狗皮膏药追来了。”
郑龄之扶额,担忧道:“这可咋整?”
“下回出门千万小心些,别撞上他。”狗皮膏药一旦黏上很难揭下来。
“哎,他走了没有啊?”
佟姜戈探头出去,童显祖拐上另一条岔路走了,因为事先她交代和和美美分开走,就是怕中途再出变故。
和和美美看见童显祖追出门,两人一左一右,相背而行,童显祖刚一露头,美美妈呀一声,撒腿就跑。
童显祖不察,抬脚就追。
佟姜戈偏头出去,呼气,乐呵了:“终于甩掉了。”
“这日子可怎么过?”
绿纹立在不远处,招手:“小姐,咱们今儿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郑龄之是真不想回去南山别苑,佟姜戈扶她上马车,“今儿你且回去,过几日,我来瞧你,你千万别再出门了。”
郑龄之累得够呛,道:“打死我也不敢乱跑了,我今儿来,其实有事找你帮忙。”
佟姜戈说:“啥事儿,跟我还客气?”
才刚只顾着躲避童显祖,她头发都跑散了,尤其伤处,贴在头上的药膏都快要掉了,郑龄之抬手帮她将药膏贴好,再将头发小心拢好,遮起来。
“你要说啥事来着?倒是说话呀,真急人。”
“哦,也没什么,是关于……薛先生。”郑龄之犹犹豫豫,终还是说了。
佟姜戈想了想,不知她说的是谁,就问:“哪个薛先生?”
“就那琴师,薛寄北。”伤了脑袋,怎么连记性也变差了。
原来是他呀。
“他怎么了?”
知她们关注点不同,郑龄之说:“堂哥告诉我说,薛先生因为伤了手,弹奏时触恼虞妃娘娘,已经被乐府除名,撵出宋宫,听说日日借酒浇愁,落魄、潦倒度日,因拿不出酒钱,被酒楼伙计一顿毒打,沦落街头。”
“他怎就混成这般田地?”
比那还差的,她都没好意思说,郑龄之支支吾吾道:“堂哥跟他也认识,我本来是打算以堂哥名义帮助他,又怕落他面子,故而以龙盈盈之名,给他下了帖子,邀他入驻南山别苑做了客座教授,指导我琴艺,我一直小心翼翼,避免与他碰面,可还是不小心走漏风声。”
“他骂你了?”那人脾气臭的很,一看就不好相与。
郑龄之说:“他要骂我一顿还好,关键人压根就不屑搭理我,他知道了是我在暗中资助他,就在今晨,画眉送燕窝过去给他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郑龄之一脸沮丧。
“嘿,他还真做得出来,要走好歹跟主人家打声招呼呀,不告而别,他这算什么嘛,这人可真没礼貌。”佟姜戈撇嘴。
“也不能全赖他,他那人心高气傲,受我一个小女子恩惠,估摸也是抹不开脸。”是她欺骗了他,不怪他。
“你也不必太自责,你也是不忍他流落街头,一番好意帮他一把,他不领情也就罢了,不告而别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呀,你不会就因了他,贸贸然出了南山别苑?”
郑龄之事后也而后悔的很,“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想将他找回来。”
“糊涂,给你二婶知道你装病,你以后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郑龄之也正为这事着急上火,“我也是听说薛先生不辞而别,才会追出来寻他,确实有欠思量,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抱怨了行不。”
“你是想摆脱我帮你寻找薛先生是吧?”
郑龄之默默点头,她不能随便出门,阿坤又是个暴脾气,也只有阿姜能帮她了。
“中,这事包我身上,你快些家去,最近几日别再出门了,下回再遇上那衙内,你千万千万绕着走,莫招惹他。”
“嗯。”躲都躲不及呢。
佟姜戈挥手与郑龄之作别,郑龄之探头出马车,道:“寻人的事不急,你如今受了伤,当好生养着,别太操劳。”
佟姜戈一一应了,目送马车驶离,想心事,想得太过专注,一致肩头给人轻轻拍了一下,佟姜戈偏头,看见面前之人,佟姜戈登时喜上眉梢:“谢姑娘!”
“你还是叫我留白吧。”
“哦,好。”
“留白,你的伤都好了么?”
“好了。”留白笑笑,张臂拥抱佟姜戈,在她耳边说:“谢谢你,阿姜,我来是向你辞行的。”
“你要走?”佟姜戈微惊。
留白握了佟姜戈手,竟是笑了:“别忘了,我犯的可是刺君之罪,我如今还能活着,也是旷古绝今头一个了。”
“你离开京城要去哪里?难道还回帽儿山?”那日,至秦为她求情,徽宗一怒之下,下令把帽儿山的小木屋给焚毁,她回去住哪里?
留白摇头。
“那你要去哪儿呢?你一个孤身女子,又能去哪里?这样吧,你若不嫌弃就留下,今明后大门永远……”
“傻丫头,别说傻话了,对于一个做错事的人,最大的惩罚莫过让她备受良心谴责。”
佟姜戈怔怔看着她。
留白说:“就是让她知道真相,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你,是不是见过太君了?”她一定是知道了她父亲死亡真相。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佟姜戈低头,犹豫道:“其实,关于你和闻人大哥的故事,他没有跟我说过,我也是从圣上那天的言谈中猜了大概,原来你和闻人大哥当初也曾轰轰烈烈爱过一场,只是你那时不懂爱,才会做了错事。”
她也是斟酌了再斟酌,才敢贸然跟徽宗求情,她也没想到,徽宗最后居然会同意赦免留白。
“我一直以为我爹的死是老令公造成,我竟不知是我爹克扣军饷,导致贻误战机,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父报仇,我想方设法接近闻人大哥,使尽手段离间他们母子感情,最终诱他弃医从戎……战死沙场,你知道吗?他本来不用死的,是我执着报仇,我让仇恨蒙蔽了双眼,是我亲手害死了他。”
留白突然呕出一口血,踉跄倒地。
“留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