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我又岂能独自偷生,我早就该死了。”大口大口的血自留白嘴里涌出来。
佟姜戈忙待用手去捂:“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找大夫救你。”
“没用的,她服了钩吻。”熟悉嗓音自身后响起,佟姜戈仿似看到救星,一把抓了他手,急声道:“至秦,你快救她。”
“大嫂!”
闻人臻在留白身边跪下,将半块玉片放到她手中,道:“这块玉一直由母亲代为保管,听荀乾说,大哥将玉一直贴胸收藏,因为心口中箭,故而,玉碎了,为了抢回大哥尸身,荀乾只来得及捡回这半块……这是母亲让我给你的。”
留白瞧着那半块残玉,眼泪决堤而出:“他好傻,我说什么他都信,他怎么那么好骗,这根本不是什么家传宝玉,是我随随便便在街头小摊贩那里买来骗他的,他居然一直留着。”
留白哭得撕心裂肺,心痛难当,又呕出一大口血。
佟姜戈看得极不落忍,落下泪来:“留白,求求你不要说话了。”佟姜戈手上全是留白的血。
留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似疯癫。
佟姜戈知道她钩吻之毒发作,才会这般痛苦不堪。
闻人臻紧紧拥了佟姜戈在胸前,将她脸摁在怀里,痛声道:“不要看。”
“又是钩吻,为什么又是钩吻?”
他明明答应了她,赦免留白,为什么出尔反尔?
一双空洞无神的泪眼,望向虚空,留白七窍相继有血涌出来,断断续续道:“我死后……请将我跟他葬在一起……不要立碑,就让我安安静静陪着他……”
“好。”闻人臻应允。
“谢谢……”留白紧握半块残玉的手,落了下去。
闻人臻痛声唤:“大嫂!”
“为什么,他出尔反尔?他明明答应我赦免她的,为什么?”佟姜戈发疯了般捶打他胸口。
“阿姜,你冷静一点儿。”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出尔反尔,我当初就不该救……”这可是大不敬的后劲一痛,佟姜戈软软倒向他怀中。
佟姜戈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又亲眼目睹留白自尽身亡,早已精疲力竭。
“将她带回去,小心照料。”将她交给和和美美,闻人臻带着留白尸体离开。
闻人臻说到做到,将留白与他兄长遗骸合葬,太君对此不置一词,只不过,佛堂的木鱼声,响了一夜。
宋嬷嬷哭得泪人一般,就在佛堂外跪着。
她后悔了,她不该隐瞒太君主,对谢敏言说了那番话。
真相一旦揭穿,比杀人的刀还致命。
大公子是她带大的第一个孩子,却因为谢敏言,母子失和,放着好好的太医不做,经了谢敏言挑唆,弃医从戎,大公子不似二公子文武兼修,上战场,那是刀尖上玩命啊,偏偏,大公子谁的话都听不进,背着太君从军,过早夭亡。
宋嬷嬷十分憎恨谢敏言,不要以为改了名字,她就认不出她,谢敏言化成灰她都认得。
天明十分,太君开门出来,看到长跪不起的宋嬷嬷,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宋嬷嬷哭道:“太君恼我,怨我,我没有怨言,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我宁可她背负仇恨一辈子,可我想起大公子当初就是因为她才惨死,我就恨不得她为大公子偿命。”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一把年纪跪在此处,你让我于心何安?”太君扶宋嬷嬷起来。
宋嬷嬷愈发愧疚,“说起来,她到底是大公子心爱之人,是闻人家长媳,妾身僭越了。”
“你也不想想,她刺君,那可是死罪啊,即便圣上赦免她,也只是留她一个全尸罢了,别忘了,她服的是钩吻,钩吻!”
宋嬷嬷怔住:“怎么又是钩吻?鱼跃就是中了钩吻,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必然联系?”
太君缓缓闭了眼,“这事以后莫再提了。”
“是。”宋嬷嬷拿了帕子沾沾眼角,垂手应了。
太君手里捻着佛珠,忽而想起一事:“对了,今明后那边可有好消息至?”
宋嬷嬷脸白了,眸光闪烁,回道:“呃,这个……暂时还没有,想是应该快了。”
“怎会?她亲自出面,应该十拿九稳才是。”
“会的,会的,太君应该相信佟掌媒的能力。”宋嬷嬷偷看太君一眼,已经死了一个,太君对少府君是否也宽容些,喜欢哪个管了娶回来也就是了,主要给闻人家留香火才是关键啊。
“她这回要把这事给我办砸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该罚,该罚,不过,也不要罚的太重,听说,佟掌媒病的不轻,太君是否也该体谅体谅。”
“你呀!”太君横了宋嬷嬷一眼,鼻间轻哼,这么不禁考验,一下子就露了底,以前还在她面前说那丫头坏话,这才几天功夫,就转了风向。
“我怎么听说吕良正拒了她的提亲?”
“应该不至于,正所谓好事多磨,太君当多给佟掌媒些时间准备,一定能成事的,只是时间迟早的事。”
有少府君亲自出面,吕良正敢应承还就怪了。
只是,太君逼得紧,佟掌媒那边貌似麻烦大了,这可如何是好?
服侍太君用了早膳,安顿太君歇了,宋嬷嬷在抱厦外急得抓耳挠腮,少府君去了帽儿山,亲自安派大公子和谢敏言合葬事宜,暂时联系不上啊。
秋牧进来,低声唤:“嬷嬷,您找我?”
宋嬷嬷瞄了里间一眼,勾手秋牧近前,在秋牧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秋牧听了,急匆匆出去了。
“你找秋牧做甚?”太君站在门边。
“我这不昨儿夜里眼泪流多了,难受,我嘱她给我找块冰来敷一敷。”话出口,宋嬷嬷暗暗掌嘴,真是年纪大了,舌头容易漏风啊。
这时节,也只有少府监的冰窟有冰。
“你何不直说让秋牧去给至秦报信。”
宋嬷嬷哼哼哈哈,不吭声了。
太君叹道:“不是我不成全他,只那丫头身体底子实在太差,卦象上不是也说了,她活不过……”
“太君!”宋嬷嬷缓缓摇头,腾的双膝跪下,叩头不迭。
太君愣了片刻,扶额道:“我是给你气糊涂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