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你在抚筝?”薛寄北径自走向郑龄之。
郑龄之微微点头,道:“是我,公子有何高见?”不是都看见了,还有问的必要吗?
薛寄北本意是来将那不懂装懂的‘伶人’狠狠骂一顿,骂她为何要暴殄天物,辱没了好好的一支名曲。
郑龄之刚刚信手弹的是名曲《凤求凰》。
薛寄北作为宫廷琴师,也是宫中盛行舞曲《凤求凰》的编纂者,觉得‘伶人’糟蹋了名曲,怒火中烧。
“你起来!”就这含威带怒的三个字,已经让郑龄之红了眼眶。
但是对薛寄北来说,他居然没有骂她,按理,她把好好的一首名曲弹奏成这个样子,他有绝对理由好好批判她一通,可是,他居然忍住了。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让他冲冠怒火就这样无声无息,熄灭了。
“他大伯的,敢吼我好姐妹,我弄死你!”荀坤脚下微动,佟姜戈扯了她手臂,将她拉了回去,“别急,看看再说。”
有什么好看的?先打一顿,再说。
佟姜戈摇摇头,“看那边。”
荀坤微讶:“他把龄之赶起来,他坐哪儿干嘛?”没礼貌!
“还能干嘛?当然是要弹奏了。”
“你说他要弹古筝?”
这不很明显么。
佟姜戈点点头,看着闭目凝定不动的‘闯入者’匀步近前:“公子,请开始你的表演。”
他不是挺横嘛,她倒要看看,他能弹出花儿来。
佟姜戈暗暗握了郑龄之手,冲她笑笑。
郑龄之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荀坤亦过来了,与佟姜戈一左一右将她合围在中央,信誓旦旦道:“放心,他要弹不出来,我就把他从二楼丢下去。”
“男人婆,闭嘴,吵死了!”
“喂,你找死是吧!”荀坤要那鞭子抽他,这才发现,鞭子放在八仙桌上,她手里只有一把鸡毛掸子,她刚一动动,有羽毛飘了下来。
羽毛擦着薛寄北额头飘飘忽忽飘下来。
闭着眼睛的人,忽而灵感涌动,细长手指一拨,一滑,清越筝音于指间流淌而过,佟姜戈蓦然望向他,眼里有一抹欣赏。
郑龄之亦有触动,眸中泪悬于眼睑处,欲滴未滴,缓缓转头,看向忘我弹奏的他,眼里皆是激赏,更多的是羞愧。
怪道他要将她干起来,自己弹奏,跟他的高超技艺比起来,她简直幼儿水准。
只有不懂音律的荀坤听不出门道,她心向她的好姐妹郑龄之,自然觉得郑龄之弹得比他好,他充其量就是会弹,至于弹得好不好,荀坤只能给他四个字:比较熟练。
郑龄之脸火烧火燎,烧了起来。
佟姜戈重重握了她手一下,示意她好好看,细细听,有这么好一位师傅为她们弹奏,她不亏。
荀坤听得无趣,张嘴,打了个哈欠。
只有佟姜戈和郑龄之听得入迷,乃至,荀坤悄悄过去,将鞭子拿在手返回,她们都没有发现。
一曲终了。
薛寄北双手仍放在弦上,一脸妙不可言,享受表情。
他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薛寄北忽而起身,鞭声响过,身子陡然腾空,荀坤手中鞭子缠在薛寄北腰间,将他甩了出去。
“阿坤不可!”佟姜戈惊喊。
郑龄之唤:“先生!”
荀坤收了鞭子,吹了吹,道:“龄之弹得好与坏,我觉得好听,那就是好听,至于你,荼毒了我的耳朵,那就是你的不对,我打你,自有打你的理由,你这一鞭子,挨得不冤。”
薛寄北被鞭子甩出老远,后背撞上墙,薛寄北用手在地上一撑,才不致摔得太重,然后,他清晰听到手骨折断的声音。
郑龄之恼羞成怒:“谁让你打他的。”
“你怎总改不掉你这毛躁的臭毛病,难怪大家背后叫你男人婆!”
“龄之!”佟姜戈厉声喝止。
“你说什么?”
荀坤从好姐妹嘴里听到男人婆四字,立时怒了,好在佟姜戈及时将她推开:“都少说两句,快看看他怎样了?”刚刚那一摔,貌似摔的不轻。
佟姜戈和郑龄之一左一右去扶他,薛寄北瞧着自己左手,张口结舌,生生呕出一口老血,痛声惊呼:“我的手!我的手!”
“在呢,在呢。”佟姜戈持握他手,看着反转过来的手指,抱歉的很。
“我的手废了!”薛寄北嗷的一嗓子,似是承受不住那打击,人晕了过去。
“阿姜,怎么办?他不会死了吧!”
“死不了,顶多就是手残而已!”她要真下黑手,一鞭子让他见阎王!
“那是人的手,不是……”大猪蹄子啊!
郑龄之倒吸口凉气。
这人通身气派儒雅,风流,手又生得那般漂亮,如果他手残了,以后,怎么办?
“招财,快去找郎中来。”佟姜戈招手吓傻了的招财。
招财“哦”了一声,就要给楼下跑,佟姜戈喊:“等等,先把他弄床上去。”
“哦。”招财个子矮小,居然没搬动。
荀坤一把推开招财,跨前一步,道:“人是我伤的,我来。”
佟姜戈还待搭把手,荀坤扯了他腰带,将人横抱而起,进了包厢,过去床边,就要将人丢床上,郑龄之,挡在床沿,细声细气说:“慢些,别伤着了。”
荀坤横了一眼那没骨气的,道:“都说了死不了,你还穷担心什么。”
“我……是觉得伤人,毕竟是咱们理亏。”
“大不了我把我的手赔给他。”
“能一样嘛。”郑龄之不满嘟囔。
荀坤伸出左手,再瞅一眼那人修长手指,很不好意思,手缩了回去。
“他要真残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他!”荀坤说完就走了。
郑龄之恨声道:“哼,那也要人家肯要才行!”
“阿坤,阿坤……”
郑龄之恼道:“让她走,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
薛寄北忽而睁眼:“白送我也不要那男人婆!”
“先生,你醒了!”郑龄之大喜。
“我手残了,你貌似很开心?”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郑龄之握了他手,一再发誓,薛寄北身子抖了抖,眼睛一翻,又抽了过去。
“龄之,你捏痛他啦!”佟姜戈一脸哭笑不得。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行,他必须马上就医。”也只能这样了,佟姜戈唤:“鱼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