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霁离去不久,黑衣蒙面人跃上墙头,隐于星夜。
回到白云观,褪去一身黑衣,包住头脸的蒙面巾除下,灯光下,她转过身来,豁然是前不久被逐出少府监的执卫老大,司檀。
司檀夜里飞檐走壁,第二日起晚了,以致误了早晌,司檀去后厨找吃的,听两个帮厨的厨娘说了山下一些见闻。
其中一个厨娘一边摘菜,一边对另一个道:“听说了吗?佟钢牙开设了一个媒婆速成班呢,都说不错,我那日也去听了一堂课,果真受益匪浅呢。”
另一个被挑起兴趣,问道:“说说,她都讲什么呀?”说个媒而已,能有什么好讲的。
“讲得可多了呢,原来这说媒也是一门学问,我只当撮合姻缘就是耍耍嘴皮子吹个牛,原来,还有那许多门道在其中,反正啊,我觉得挺实用的。”
“哦,那她最近还有没有开那什么班?我也想去听听,长点见识。”
“媒婆速成班,都开讲好几天了,主要还是佟钢牙太忙,这几日主要在城西那片授课,窦媒婆和赵媒婆等人轮流讲。”
“佟钢牙难道没来?”
“来呢,只要她得空,就一定来,她不是接了戚太君的请托么,一直在忙少府君的事,不过,我今儿刚得了一个确切消息,佟钢牙已经征得少府君同意,今儿下午会在城北聚贤广场授课,哎,你去不去?咱们也去听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中,你走时记得叫我。”
……
讨人厌的臭媒婆!
司檀咬红萝卜不慎咬到舌头,还见了血,引起两个厨娘关注。
“司檀小师傅肯定是有日子没沾荤腥,馋肉了。”
另一个笑道:“大好年华当什么姑子呀,走,婶子带你下山长长见识。”
司檀到底还是没能耐住两个厨娘撺掇,晌午辞别主持,跟着两个厨娘下了山。
北广场已经人满为患,佟姜戈刚一露面,女人们蜂拥而上将她重重围在中央。
女人们山呼:“佟掌媒,佟掌媒!”
司檀很受震动。
佟姜戈在汴京受欢迎的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司檀刀子般的目光冷瞪佟姜戈,以致,她头上包缠的布巾给拥挤的人潮挤掉了。
那是……司檀!
鸢飞在人群中看到了司檀。
糟糕,鸢飞居然也在。
司檀以袖挡脸,猫了腰,快速隐匿进人群中,鸢飞找了一圈没找见人,鸢飞揉揉眼睛,怪事了,他刚明明看到了司檀,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少府君今儿派给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叫他寸步不离监视佟姜戈。
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保护来得更贴切。
鸢飞折回。
原本喧闹的人潮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广场中央那抹绿影:
清润嗓音,余音缭绕:“择吉送好饰新房,红喜高悬满厅堂;亲迎新娘不回头,正午以前拜花堂;大宴宾朋谢四方,三天回门看岳丈。”
“好!”鸢飞鼓掌叫好。
“打哪儿冒出来的二愣子,捣什么乱呀。”女人们集体瞪眼。
鸢飞挠挠头,默默退后。
那厢,闻人臻站在铁塔顶端,望向北广场这边,鱼跃就立在他身后三尺见方,刚刚鸢飞的表现,还真是有够丢脸的。
“鱼跃。”他唤。
鱼跃揖手,近前,静候差遣。
“明儿,你和鸢飞换一下。”
“是。”
闻人臻交代完,转身下了铁塔。
司勤被罚长明殿,司珍暂时接替司勤的岗,一人身兼二职。
“禀少府君,杨大人在外求见。”司珍前来禀报。
“不见。”
“杨大人说,他有些私事想和少府君谈谈。”
闻人臻脚下未停。
司珍继续道:“杨大人说,少府君不见他,他就不走。”
“那就让他等着。”
“杨大人还说……”
闻人臻进了官署。
司珍瞠目结舌。
杨霁就在‘少府监’外候着,司珍吭哧吭哧小跑出来,杨霁上前道:“少府君可是要见下官?”
司珍摇头:“少府君很忙,没空见杨大人。”
很忙?
“少府君刚不还在铁塔上?”
咦?
眼睛要不要这么尖?
少府君说不见,那就是不见。
司珍揖手:“杨大人请回吧,少府君真的很忙。”
“等一下。”
“杨大人就别再为难小的了,少府君的脾气杨大人是知道的,曹郎中就是前车之鉴啊。”
有时候,杨霁都怀疑,少府君那二十板子,其实不是真要打曹郎中,真正想打的其实是他。
司珍将门关上,隔了门缝给外瞅,杨霁还没走,就站在外面。
真是头倔驴,叫你走,你就走呗。
杨霁站在毒日头下,背上衣裳已然汗湿,佘云于心不忍,撑了伞遮在他头顶上方。
“阿姜!”杨霁以为是佟姜戈,转过脸来,对上佘云,略显失望:“我找少府君谈些事情,你回去吧。”
“大人又何苦这般,少府君摆明了不想见你。”
“大人不走,我便不走。”
杨霁狠瞪她一眼:“这是我与少府君之间的私事,与你何干,回去!”
“这也是我与大人之间的私事,与我相干,大人不回去,我就不回去。”她这样说,大人总该明白了吧。
“我和阿姜下月就要成亲了,七月初七。”
这事,佘云还真不知情,被他这样冷不丁吼出来,佘云惊震望他,心里巨大落差不是没有的,佘云眼眶红了,咬牙道:“那么,我要恭喜大人了。”
“回去吧。”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你……”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固执?
司珍又一次开门出来。
杨霁提步上前:“可是少府君要召见下官?”
“少府君让我给杨大人传句话。”
杨霁望向司珍。
司珍在脑子里捋了捋,道:“少府君说,少府君说,呃,我还是转达少府君的原话吧,少府君说:他不懂珍惜,自有人拿她当宝。”
“还有呢?”
司珍摊手:“没了。”
该说的都说了,司珍折身回去,门复又关上。
“少府君这话什么意思啊?”佘云听得一头雾水。
杨霁有一瞬愕然,闭了闭眼,心下微嘲,我不退亲,你还能待抢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