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花下了凉亭,眸光一转,竟是朝着荼蘼架去了。
冯兴儿骑坐在荼蘼架下的秋千上,好梦正酣,陶大花照准他背心,给了他一脚,冯兴儿摔了四脚朝天,醒了。
冯兴儿一声吼:“谁踹老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然后就看到近在咫尺,持了花剪修剪枝蔓的陶大花。
“臭娘们,又是你。”
“骂谁臭娘们?”陶大花转过身来,手中剪刀凌空一剪,冯兴儿下意识一手护住裆部,一手拍向脸上的蚊子,讪笑:“我骂这只吸血的母蚊子。”
陶大花横冲直撞,从冯兴儿身前挤过去,很不客气踩他一脚,冯兴儿吃痛,又惧怕陶大花手中花剪,生生忍了。
佟姜戈早都瞧见了刚刚一幕,抿嘴一乐,摇着团扇过来了。
“佟掌媒,你看她!”小寡妇欺负他。
“看见了,花姐手艺不错。”佟姜戈顺手折了一枝花蔓,舒眉一笑:“花姐,帮我舀碗水。”
陶大花放下花剪走了。
少顷,陶大花捧着碗来了。
“佟掌媒给我也派个活吧。”打水劈柴都行,不会比小寡妇差,他都来一天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应该干啥。
佟姜戈弹弹花蔓上的枯叶,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这衣裳,选的不错。”
他人也不错的,她怎尽夸衣裳,不夸人。
“徐掌柜推荐的,老家伙眼光不错。”
佟姜戈幽幽一叹:“冯媒探,你现在是媒探了,注意你的言行,之前养成的不良陋习统统得改。”
“嗯,改,一定改。”
佟姜戈苦口婆心道:“干咱们这行,首先得学会一个字,忍。”
“那个,佟掌媒,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当媒探,还有没别的活给我干,我怕我胜任不了媒探一职。”
“没试过,你怎知道不行?”
“我……”他没法忍。
“你有了正经职事,你大姐脸上也有光不是,你挣了钱,她也会替你高兴,待来日,你再娶一房媳妇,孝顺她,你大姐也会以你为荣。”
提到他大姐,冯兴儿心头一震。
“你大姐盼你出头,头发都盼白了,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考不了武举,做个媒探也能养家糊口。”
“你说得这些我都懂,可我……”
“你也不甘心让佘云给比下去吧。”
“佘云那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得杨铁嘴看重,只要有人捧我,我也可以。”
“佘云当初混得还不如你,家里又有个多灾多病的老娘,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力荐她跟了杨霁。”
佘云能做到的,他也行。
“佟掌媒跟我说说,具体我要怎么做?”
佟姜戈等的就是他这话。
勾勾手指,冯兴儿附耳过去。
佟姜戈手指前方的连廊,说:“初来乍到,也不指望你做别的,你这几天先练习走路,练习口才,重点还是要改掉你以前的散漫粗俗,媒探这行,形象很重要,至少,你得让人瞧着舒坦,听着舒心。”
他让她瞧着碍眼,不舒坦,不舒心?
“走路我会呀。”冯兴儿迈着八字步来来回回走了两圈。
佟姜戈差点给自己口水呛到:“步子太大,收一些,挺胸,提臀,唉,落脚轻些,不要那么大力,你这是急着去赶场子?”
“呵呵,咱们再来一次。”
冯兴儿按她说的收腿,突然想起佘云那娘娘腔走路好像就是小碎步,于是,模仿佘云夹着腿走路,探头问她:“是这样?”
佟姜戈以扇遮脸:“你就不能走路正常些,爷们些。”
“我是来当媒探的,不是学走路来的,你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在她面前,他已经很有耐心了,她还不满意,冯兴儿脾气上来了。
佟姜戈笑笑:“等你练好了走路,我给你加薪。”
练习走路也有钱赚?冯兴儿眼睛亮了:“加多少?”
“具体得看你的表现。”
冯兴儿乐呵了:“这个不难,我听你的。”不就走路,很容易学。
“你先别急着应,我有个条件。”
“???”
“为了便于监督,我得找人督促你。”佟姜戈偏头看向修剪花枝的陶大花。
冯兴儿眼皮跳了跳,大吉大利都很好说话,尤其大利,千万不要是陶大花那臭娘们,然后是怕啥来啥,佟姜戈唤:“花姐,就由你监督冯媒探说话,走路。”
陶大花本想拒绝,佟姜戈又加一句:“他要不服从,我给你管教之权,走错路,抽腿,爆粗口,掌嘴。”
冯兴儿冷汗涔涔:“啥?”
陶大花眉开眼笑:“中。”
“那个,佟,佟掌媒,咱们再商量商量。”让陶大花监督他,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这臭娘们肯定要公报私仇。
“没得商量。”
“我想要你监督我。”陶大花一定会借机报复他。
“冯媒探。”
“到。”冯兴儿阔步而出,挺胸,收腹,提臀,是这样吧,很容易就学会了嘛。
佟姜戈语重心长道:“想想你盲眼的大姐,这点苦,真的不算什么,冯媒探,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你大姐看不到希望。”
冯兴儿沉默了。
“不为别人,为了你大姐,你也要好好改造。”佟姜戈接了陶大花递上的碗,搁在冯兴儿头上,“我看好你哟,冯媒探。”
佟姜戈一走,陶大花‘喀嚓’‘喀嚓’,持了花剪过来:“冯媒探,开始吧。”
“臭,臭娘们,你干什么!”
“再说一个脏字,我抽死你。”陶大花反手给他一嘴巴子。
冯兴儿黑了脸:“你个死……”
陶大花扬手,冯兴儿一手捂嘴,一手捧碗。
陶大花手中花剪‘喀嚓’作响,冷声喝道:“紧了练习,再敢偷懒,我让你变太监。”
冯兴儿不情不愿迈腿。
陶大花:“收腿。”
陶大花:“挺胸,胸胸胸,那是肚子……”
冯兴儿:“别别别,别打肚子,打后面,肉厚。”
陶大花:“再慢一些,收腿,稳当一些。”
冯兴儿:“已经很慢了,也很稳当。”
“啪”。
碗倾斜而下,水撒了冯兴儿一头一脸,碗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笨死,走路都不会。”
佟姜戈站在连廊那头,观望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唇角轻扬:“真真一对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