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破天关 第八十四章.混乱之焚毁

黄安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翻身而起：“你说啥？”

耿神仙气喘吁吁：“黄小爷，我服了，我真的服了，你说那家客栈被烧，那家客栈真的被烧了，我说你啊，干脆干算师这行算了，你这...”

黄安伸出一只手：“止住，你给我止住，现在几点了？”

耿神仙嘶了一声：“午时了。”

黄安大惊：“我睡了那么长时间吗？”

耿神仙点头：“难得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也没舍得叫你起床吃早饭。”

黄安懒得还口，起身冲了出去。

当黄安到达客栈的时候，客栈的火还在烧。

好大的火，隔了老远都听得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隔了老远依然感到的热浪袭人，就连围观看火的人也是隔了老远，才敢高谈阔论，手舞足蹈地为这个倒霉的店主表示自己的哀悼和同情。

黄安挤进人群里，望向燃烧的客栈，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领。

有两个人哭天抢地地往客栈里跑，跑了几步后就跪倒在大街上，哀嚎不止。

黄安认出，其中一个是店老板。

可怜。虽然不喜欢店老板，可黄安也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下搞得，一生的心血恐怕都要在此付之一炬了。

就在这时，又有俩锦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跑出，这俩家伙头上裹着伤，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其中一个年轻点的拉起店老板：“我说掌柜的，你就别哭了，你看你这烧的，一辈子都毁了吧?可怜可怜，唉，谁这么狠心啊，你瞧瞧，啧啧啧...”

另一个汉子哼了一声：“老掌柜，你得罪了谁才遭了这样的祸？不要怕，说出来，我郑啸天绝对放不了这些谋财害命的蛀虫！”

黄安认出，这俩人正是老郑和小林。

掌柜抬起脸来，一张脸上鼻涕眼泪粘着灰尘混在一起，是黑一片，白一块的，看见这俩义正言辞的家伙，掌柜的脸一下子拧成了一块破抹布，他啊啊了几声后，才尖生叫道：“是那个混蛋，是，是他，住在我店里的杀人鬼！害人精！是他，是他！”

“对了，就是他，他是谁？”小林笑眯眯地说，“你住店得有个登记吧？咱们汉兴城的规矩。”

黄安暗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住店的时候，掌柜并没有什么登记。

果不其然，掌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老郑嘿了一声：“许是账簿一起被烧了吧，这样，你找给画师，你让他把这个住店的害虫画下来...然后我们发追捕文书，不就成了，哎，画师一定得找个好的，我知道一个，十五两银子一张画。”

黄安一脸无语，可以，真的可以，连北疆王和宋明宸都没把自己的海捕文书发出去，现在可好，倒是在这俩小虾米手里落案底儿了。

汉兴大城不愧是汉兴大城。黄安忍不住摇头。

周围的人也都摇头，其中一个人低声念道：“唉，真不知这老孙得罪了哪路凶神，竟然惹上了林家公子，这下得家破人亡咯。”

这话还有人接：“小声点，别让林少爷听见了，要不然，你也家破人亡。”

还有一个人从另一个角度回答：“别说，孙家客栈好像还真的闹鬼了。”

这个问题感兴趣的人多：“咋回事？”

“前天儿晚上啊...”有个人低声说，“我家老子喝高了路过此地，看见了金毛的大犬对一个绿衣少女口出人言，你看看，这不是妖孽嘛！”

“喝多了吧？”有俩仨人都这样说。

“诶，不。”又有一个人说，“我也看见了，嗯，金毛大狗，那么大的一只狗。”

“你也喝多了吧？”众人说。

大家一边看火一边说闲话，而在一旁听闲话的黄安却心里咯噔一声。

金毛的大犬，绿衣的姑娘...

难道是艾珠和中州王的狗？

围绕中州王的狗，或者说那个所谓的汉兴城镇物，其实怪事不少，谜团很多，但最近发生在黄安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乱了，他也没工夫去想这些事情，可现在，他却听到了这狗子和自家侍女之间发生的离奇传闻，这让他不由得不重视起了这只金毛犬，因为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是一个让自己找到艾珠的机会。

想到这里，黄安也喊了一句：“这位好汉，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说说呗？”

可惜这俩汉子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因为其中一个的是道听途说，另一个的确也喝多了。

黄安无奈，又见小林老郑那俩货戏弄完了店老板，有说有笑地向这里走来，顿时暗骂一声，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直接动手，只得侧身退后，藏在了一棵大树之下。

见小林老郑走来，众人也慌忙让开一条路，还有仨伍声音拉着点讨好的调子问：“两位爷？又出来忙呢？果然为民做主。”

小林老郑根本没理这些人，哈哈笑着离去了。众人目送这两位走远，又围了起来，对趴在地上的店老板啧啧称惨。

那店老板哭了一会，突然瞧见看热闹的众人，啊地大叫一声，挥手：“你们看什么，走啊，走啊！滚！”说着就跑过来，众人往后退退，却没有散去，店老板披散着头发，黑着个脸，张着个大嘴，瞪着个眼，往前扑一扑，眼睛一转，这才抓住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把掼到在地，骑在他身上，狠命地捶，疯狂地扇脸，一边打一边骂：“你也看，你也看，你也配来看！”

毛头小子被打得喳叫，众人却看得更起劲了，围了个圈，指指点点，那圈别提有多圆了。

黄安在树下看得一清二楚，他发誓，等明天...店老板抓自己衣服领时，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下这么毒的手。

就在这时，又有些黑衣官军提着水桶，手持利斧，带着皮袋溅筒、水桶藤斗、麻搭竹梯之物前来救火，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分走了一半。

黄安突然感觉有些奇怪，这场火不小，烧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为何没有将整条街道尽数引燃？而是只烧了一家客栈？难不成...是修士动手？

黄安摇摇头，那小林老郑是中州王府人，以其身份，结识一二修士也是理所当然，但叫修士来烧楼泄愤...这也做得太过了，哎...等等，店老板好像说过，楼是因为自己而烧的，也就是说这俩人实际上是来找自己的...

黄安顿时一阵郁闷，好吧，若是为了对付自己，叫个修士过来，也算得当了，话说自己还没和真正的修士搭过手呢，也不知道是否能有一敌之力。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黄安悄无声息地从树后挪到了街道上，转身离去，可方走数十步，却又被人叫住：“黄先生，此去何处？”

黄安扭头，见韩穹站在自己的身后。

韩穹此人，深不可测，黄安不敢怠慢，拱拱手：“韩先生，礼了。在下闲来无事，上街闲走，现在正要回去。”

韩穹嘴角翘起一点笑：“回去作甚，这里这场好戏，你不多看看？”

黄安见韩穹看着那滚在土里的店老板，不知此人是何意思，不过他本人可不想让店老板看见自己，于是摇摇头，笑笑：“一场闹剧而已，我不喜这个。”

韩穹哈哈大笑：“是我误会了，黄先生，我知附近有处好酒家，一起去喝一杯？”

黄安瞧瞧天色：“走，为何不去？”

当黄安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韩穹将他带到了满江楼，所以，当他看见门口的鸨母时，他的表情和鸨母一样有趣。

“这就是你说的...好酒家？”黄安一脸麻木，“真是个好地方啊。”

“说到美食佳肴，汉兴城那家店比得上满江楼呢？”韩穹笑道，“朱砂，叫个人带路吧，老地方。”

这老鸨叫朱砂？

鸨母瞧着黄安，那一脸表情别提多仔细了，可听了韩穹的话，还是赶紧叫来了个青衣姑娘，青衣姑娘便领着黄安韩穹进了满江楼。

白天的满江楼里很冷清，远没有晚上热闹，三人乘升降梯上了顶楼，韩穹为黄安介绍：“这升降梯是偃家师傅所做，地下寒泉驱动，可省爬楼之累。”

黄安感觉新奇，连连点头，到顶楼后，黄安吃惊地发现整个顶楼竟然空无一物，只有一桌二椅，当中又有一根巨柱擎梁，除此之外，四面竟然连墙壁都没有，全部都是洁白的纱幔，风一吹，飘飘扬扬。

巨柱是白色的，头顶的穹顶是刷了白漆的木材，地面是一块好似是完整无痕的云白石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白的。

只有桌子才是黑的，黑漆漆的黑，光滑，而闪着点光，像是黑曜石的色彩。

“一黑一白谓之道。”韩穹轻声说，“这个房间如何？”

黄安摇头：“一黑一白谓之道...非也，黑白不过正反。道者，自然也，自然当是五彩斑斓。”

韩穹大笑：“说得好...嗯，说的好！”

韩穹挥挥手，让青衣姑娘拉开窗帘，好让他看向远方：“是的，道非黑白，道是自然，自然就是森罗万象，就是五彩斑斓，所以我然教不设神祗之塑，不称神祗之名号，不崇拜，只敬畏，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神就是世界本身。”

黄安突然想起，耿神仙似乎说过，这位主很像然教的门徒。

“坐吧。”韩穹伸手，“请。”

黄安落座，韩穹问：“吃点啥？”

黄安饿了，但没心情吃饭，随口说：“随您方便。”

韩穹也不推让，对青衣姑娘道：“那就一桌流水席吧。”

青衣姑娘道声是，便退下了，不多时有三个姑娘端上果盘，分别是枇杷，桑葚和无花果。

“现在就有无花果了吗？”黄安问。

韩穹却不回答，他拿起一颗无花果，轻声说：“小时候没东西吃，家门口长着一颗无花果，就一直盼着它熟，可惜啊，江南雨水多，果子不好吃不说，还招蚊子...家里老人说，无花果不能见雨水，过了雨，味道就淡，吃起来也软趴趴的。”

黄安摇头：“我很少吃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大师竟然是江南人啊。”

韩穹笑了笑：“你问问青州大寇王五羊，他应该认识我。”

黄安有点吃惊，可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哦了一声，又苦笑了两下：“您这样一位江南大师，我却始终没有听说也无缘拜会，这是我，孤陋寡闻了啊。”

韩穹笑了笑：“我算不上是什么大师，古往今来卧虎藏龙的人太多了，而且，对于我们这些大光明教的子民，大师之名，诚惶诚恐，不敢拜受。”

黄安的吃惊藏不住了：“您是大光明教的？”

“外围而已，我信大光明教，也信然教，我对信仰是自由的态度。”韩穹慢悠悠地说，似乎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按了按眉心：“不过，好在我也幸运地喜欢上了清静豁达的然教和万事皆许的大光明教，这俩教派都不会因信仰问题而把我丢进火坑里。”

黄安感觉自己的脸有点抽搐，他只好这样赞美道：“韩先生真乃非凡人也。”

韩穹看着黄安：“你难道是个平凡人？敢开口向中州王要五千万两黄金的人，难道是个平常人，平常人需要五千万两黄金？”

黄安呵呵一笑：“那五千万..."

他说到一半突然不吭气了，他想起了那五千两黄金，这个词自己第一次听到是在韩穹的嘴里。

扭曲因果和是非的无明之神...

黄安的心突然裂了个口子，恐惧在焦虑的催动下疯狂地涌了出来，让他的身子发冷，又发烫，冷得流汗，热得哆嗦。

他强行让自己坐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不知道韩穹已经看穿自己窘迫的样子，问韩穹：“韩先生，你要那五千万两黄金...有什么想法吗？”

韩穹看着外边的世界：“那么多钱，可以办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只靠钱不行啊，可若没有钱，什么事情就都不行了。”

他真当那五千万两是钱！

黄安的心都要炸了，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昨日梳理整件事情所感到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但还有一件事情他想征求一下韩穹的意见，不过，这个问题他可不会直白地问出来：“这座城出过什么怪事吗？”

韩穹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你怎么想问这个？”

黄安打了哈哈：“之前老是听说这地方闹鬼闹怪物什么的。”

韩穹摇头：“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可信。”

黄安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还说闹鬼最凶地方是犬神庙，那地方有犬神镇着，怎么可能闹鬼？”

韩穹又摇头：“不，若真说闹鬼，那地方反而是最容易闹鬼的地方。”

黄安一愣：“为何？”

韩穹吃了个果子，想了想：“因为鬼不敢去别的地方...”

黄安打了个哈哈：“这地方的鬼全是胆小鬼啊！”

韩穹赔笑，又说：“其实你说出怪事...怎么说呢？之前这里的确出过怪事，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曾有人被扭曲了因果...意识跳跃到了其他的岁月里...这事怎么说呢？不太好解释...我想想怎么给你说这个...”

黄安呵呵一笑：“我听说过类似的传闻，能理解，然后呢？”

“然后日子就过得一团糟，好久才能扭过来。”韩穹说，“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多，本朝基本就绝迹了，前些年出过一次，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不过这种自然现象和宇外神祗有关。”

黄安松了口气，自嘲地一笑：“没准现在也有类似的事情，只不过当事人没发现。”

韩穹摆手：“不会，因为你的意识...你真能听懂？好，那我继续，因为只要你的意识一产生跳跃，跳跃就是...你能听懂？好吧，总之，意识跳跃之后，你所处的环境和之前的环境肯定大不一样，一瞬间就会发现不同，当然意识到是岁月错位，因果混淆则需要一些时间了。”

黄安沉思，韩穹见状还给他举了个例子：“比如你吧，你现在，因果逆转了下，你看见了三天后的自己，三天后你还在满江楼吗？不一定吧，这时候你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除非有人刻意地引导你，让你三天后来到了满江楼，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嗯，至少是大差不差，不如你一定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黄安一愣：“这世界上有人能操纵因果吗？我指的是人。”

“有，无上大修可以。”韩穹说，“不过对于这座城来说，情况更特殊一点，在这座城里，还有一群人因为占了这座城的馈赠，也能做到这个。”

“他们是谁？”黄安急问道。

韩穹看着外边的风景：“他们是汉兴城真正的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