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破天关 第八十三章.混乱之思惑

“我曾闻。”

“一切有情众生，一切无知众生，天地间一切众生，皆可证虚空清静无垢自在果，只因一时无明，故难以解脱。”

“然，彼有善男子，曰：何须解脱？何必解脱？何来解脱？何是解脱？此天地间一切万象，虽非无垢，亦五彩斑斓。”

韩穹将书本合住，起身，望月，皓月当空，未满。

韩穹起身，走入了黑暗里。

虽然说要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黄安并没有着急着出发，他在北王筑附近转了几圈，本意是散心，可惜，心不静，散心也无用，黄安一路上想的全是艾珠和时空混乱之事。

多想无益，可话虽这么说，一念既起，那心也控制不住，黄安无奈，只好前往犬神庙，不知为何，他总是对这座庙有某种奇怪的好感，或者说，好奇。

黄安在白天，凌晨，都去过犬神庙，这一次是在晚上，看见的听见的又不一样，夜幕下的犬神庙门前还是那些灯火，却不似凌晨时分那般寂静，有些许人三五成群，坐在犬神庙庙门口，或是谈天说地，或是道古论今，或是家长里短，或是神怪奇谈，总之，说啥的都有，乱七八糟，五花八门。

真热闹啊，黄安心想，也驻足倾听，突然，一群人的讨论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们知道吗？”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故意压低声音，却还带着让所有人都听见的腔调，神神秘秘地说，“据说昨天晚上啊，咱们这个犬神庙闹鬼了！十九个犬神的眼睛全亮了，一闪一闪的！”

“昨天？”另一个胖汉子挠头，“昨天不是韩大师前来讲道吗？韩大师没发现？怎么没听韩大师提起过？”

“什么闹鬼，瞎胡闹。”另一个看起来更老的老头呵斥道，“那是犬神爷爷显灵！韩穹那小子油嘴滑舌，怎么可能看见真神？”

一个小青年不满：“老张头，你这话说的不地道，韩大师好歹为咱们这里办过不少事儿。”

那个老张头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忒不知好歹，那韩穹不过是个求名的功利之徒，他要真好心，直接把钱分给你我不就成了？干嘛又是挖水井，又是修房子做这些皮面功夫？”

“这算什么话？”那小青年嘟囔着，声音却小了下去。

“我看这家伙是垂涎咱们犬神庙的秘密。”老张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听说，这庙里有个宝贝，能让凡人成神！”

黄安摇头，真是越说越邪，索性不听了，走入犬神庙中，庙里依然寂静，黄安从侧面的长廊上走到了后殿，后殿依然是老样子。

看来这里还没被毁...黄安心想，之前那个老头子看我的时候曾面露惶恐，说不定，这座后殿的损毁和我也有关系。

看来，自己还要干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黄安想了想，从后殿来到了前殿和大殿之间的院子里，来到花园中，想了想，走进那座小亭子里。

这座八角小亭造的颇为雅致，浮雕镂刻颇见功夫，特别是那檐角的石雀，秋毫可见，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这地方的东西还都挺精致的...黄安心想，走到亭子正中，忽然听见脚下的石板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黄安皱眉，走回去，又跺了几脚，结果发现几块砖的下边似乎是空的。

嘛，是不是空的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黄安上手就把亭子的地砖给撬了，其下果然有个很深的地洞，黑漆漆的，隐约有流水的声音传来。

黄安看着这个洞，沉思片刻，又把地砖给盖上，顺便跺了两脚。

黄安抬头看了看天，天穹中皓月当空，却有晕光如环，空灵缥缈的就好像一个明晃晃的幻影。

最近要下雨了。黄安心想，他看看远处，摇摇头，算了，今天不去看客栈了，就待在犬神庙吧，反正，只要犬神庙和客栈被毁了就能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了。

如此想着的黄安离开了亭子，他没回窝棚，他不想和唐明明一起在三更半夜砍鬼玩，他打算直接在犬神庙里寻个睡觉的地方，这样找来找去，还真让他在假山的半山腰上找到了一个石头洞，里面宽敞幽深，还很干燥，黄安对此非常满意，直接跳了进去。

石洞的底层是一层细细的沙子，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而在洞底的边角处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洞，里边似乎另有空间。

去看看吧。黄安心想，反正闲着无事。

这个洞是个斜向下的洞，粗细大约和水缸相仿，洞壁光滑，寻常人一旦掉下去只怕很难爬上来，可黄安不是寻常人，至少他自己认为他不是寻常人，所以他很随便地滑下去了，完全没有考虑如何上来的事情。

洞很深，黄安在洞壁上越滑越快，到了后来，他不得不时不时地用脚蹬地面，或者依靠鞋底来减速，就这样，他在洞中左拐右绕，一刻不停地往下滑去。

这洞要是个无底洞就有意思了，黄安这样想，就在这时，一个弧度非常大的弯儿出现在自己眼前，黄安骂了一声，调整自己的身形转了过去，可没想到，转过弯后眼前竟然豁然开朗，黄安还没意识过来，就掉进了水里。

水很深，很冷，还有一股怪味，可也亏这一层水面，黄安才避免了被摔成饼的结局。

黄安从水下浮了上来，他环视四周，吃惊地发现这里竟然有光，那是蜡烛，很多很多的蜡烛，烛光温和地照射过来，将整个水面照亮。

除了传说里的鲛油蜡，寻常的蜡烛不会在水面上燃烧，所以光是从另一边传过来的，黄安扭头看过去，结果看见了一片小小的浅滩，更深处是干燥的陆地，是一个地下石窟，那些烛光就从那里传来。

黄安游到浅滩处，爬起来，上了岸，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甩了甩水，拧干，随手撩在一旁，就这样相当不在乎仪表地走到了地上石窟内，走到了千万烛火当中，然后，突兀地身形一顿。

燃烧的烛光中，一尊雄浑峥嵘的身影从黑暗的阴影里探出了身躯，那身躯恐怖而怪诞，有五身七首，千手百足，五身皆威武雄壮，千手皆持人骨法器，百足尽踏万象众生，而那皆青面獠牙的七首共衔一生死因果轮。

“衔轮者...”黄安低声道，他有点后悔自己跑下来了，这尊奇怪的塑像他见一次，头疼一次，因为这货长得实在太过悚人。

原来如此，千万烛火以供之...这座庙真正供奉的神，是身为宇外诸神的衔轮者吗？

这尊神像比中州王府看见的那座要大得多，有十丈左右，巨大的身躯让更多细节展现在黄安的眼前，也让黄安感觉更加的惶恐和不安。

此外在这尊巨像的脚下，有一扇红色的门，这个门隐藏在被巨像踩踏的众生之间的一根柱子上，一个不留意就会疏忽过去，但肯定瞒不了黄安的眼睛，黄安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门发出了干燥喑哑的一声，但是开了条小缝。

黄安想了想，先走到旁边，把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这才再次来到门口，犬神庙那次已经让他有心理阴影了，要是推开门再看见一群人盯着自己，就自己刚才的那个模样，不被人当成是流氓打一顿那才奇怪呢。

再一次把门推开，出现在黄安面前的不是千百只眼睛，而是一条幽深的隧道，不知通往何处。

有点意思，黄安深吸一口气，拿了根蜡烛，走了进去。

顺提，他的蜡烛是偷衔轮者的供奉。

隧道很黑，而且很长，但黄安走的极快，片刻之后，烛光已经照亮了隧道的尽头，那是一帘厚重的幕布，呈现出鲜血一般刺眼的艳红色。

黄安试着掀了一下那帘子，发现整个帘子又重又厚实，又推试着推了帘子一下，帘子微微晃动些许，黄安由此发现眼前挡住通道的也不过是帘子很小的一部分，整张帘子向两边展开来，左右合计二十丈以上，向上同样延伸十丈左右，可以想象整张帘子有多么的巨大。

这还是帘子吗？这是幕布吧？这么大的幕布也是罕见啊，不过想掀起来就费劲了。黄安这样想到，他直接蹲下来，掀开幕布最下边的一小片，钻了进去。

烛火的光随着黄安的动作摇曳，一晃之间，照亮了一个宏大的空间。

黄安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台上，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横纵在二十丈之上，高有十丈有余，四壁天穹雕龙画凤，高台下有桌椅无数，皆残破坏损，当中则是一座水池，里边早没水了。

这里是...黄安突然意识过来，这地方不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狗剩的那个地方吗？自己在满江楼地下看见的石窟...这地方怎么破败成这般模样了？

黄安一边想，一边走下高台，他看见了那雕刻飞龙的金座已经掉落在高台下，摔扁了。

怎么搞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黄安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自己的意识又一次转移到了别的时间里？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了深刻的不安，他又看向了高台的对面，那里有一面小得多的幕布，那是上次他进来的地方。

黄安想了想，向着对面的幕布走去，他想试试从之前自己离开的地方能不能出去，可走到水池旁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张望，这一眼，看得他差点跪了下来。

黄安的身后，原本笼罩着金座的幕布已经被掀开了，直到这时，黄安才发现除了凤凰幕布，星辰幕布和环绕王座的神祗幕布外，这里还有两层幕布，一层是纯金的金线幕布，这层幕布已经拉开了一多半，露出了其后的最后一层幕布，这层幕布就是方才挡住黄安去路的那层幕布，上边所绘画的是一扇大门。

黄安认识这扇大门，这正是自己在云海城看见的神之门！

这地方怎么会画有这种东西？黄安惊讶不已。

更让他吃惊的是，幕布上的神之门开启了一条缝，里边画上了一些奇怪的影子，但可惜的是，不知是不是幕布的制作者手段太搓的缘故，黄安完全看不出那些影子究竟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些影子很像是扭曲的人偶。

说起人偶...那就是在青州宋家看见的那个...黄安心想，类似的东西自己一路上好像见了不少了，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幻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不要想这些了...黄安深吸一口气，这些事情都是自己无法控制，无法预测的事情，想通想不通都无关紧要，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边的秘密可能自己一生都无法参悟其中的真相，所以，还是顾好当下的事情吧。

黄安不再去看那幅巨大的幕布，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之前的入口处，掀开遮住门的幕布，走到了大门前，伸手把门推开。

门后果然是那放着八位神祗神龛的通道，不过现在，神龛里边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黄安感觉自己好像有了点眉目，可再一想，又入坠云雾之中，他叹了口气，走到通道的尽头，那条曲里拐弯的楼梯出现在黄安的面前。

黄安快步走上楼梯，这地方他来过一次，但他依然非常好奇，他好奇自己走到最上边会从什么地方出去。

转过一个弯，黄安眼前出现了光明，柔和的光明，就像月光，向上而去的楼梯似乎通往一个有光的地方。

黄安加快了速度，很快，他就从地道里走了出来，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洞。

正是假山上的那个洞，黄安现在站在洞底，脚下还是那些细沙子。

黄安扭头，他发现之前自己滑下去的那个洞已经不见了。

黄安又抬头，他看见了月亮，从假山上的洞口投射下来，若水波荡漾。

黄安摇摇头，他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真是够了，黄安暗骂一声，那个奇怪的地下石室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是睡意全无，索性爬出了石洞，回到了地面上，跑到了庙门口，推开庙门，庙门外依然是那些熟悉的身影，依然在讨论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黄安见状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了自己岁月并没有被又一次地扭曲，这让他多少感到了一丝心安。

但黄安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拉住一个老头问：“老丈，打听一下，今日是何日？”

老头哦了一声：“今个啊...天星下凡日，野狗登天时啊。”

黄安愣了愣：“得，您直接告诉我几天后小满吧。”

老头摇头晃脑好一会：“算上今天还得四天，第五天小满。”

黄安点头，自己的时间果然没出现扭曲，他谢过老者，转身离去。

回到窝棚时，唐明明正在用刀分割一头尸祸，见黄安归来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

黄安走进窝棚，一头栽倒在窝棚里的稻草上，他困了。

可他的眼睛闭上，却又马上睁开来，他起身，走出窝棚，问唐明明：“耿神仙和毛驴去哪了？”

唐明明只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看也不看他一眼：“去附近的窝棚去了。”

黄安瞧瞧周围，周围鬼影幢幢，顿时有些理解耿神仙，不过他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避讳，直接进了窝棚倒头继续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隐约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古怪狰狞的面孔在自己脑海里飞来飞去，突然，眼前似乎飞过了一道光，随即天旋地转，还有些刺耳的声音传来，黄安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发现耿神仙正在摇自己的脑袋：“黄小爷，你还睡呢！出大事了！”

黄安一把把耿神仙推开，揉揉发晕的脑袋：“怎么了？”

耿神仙神色慌张：“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家客栈真的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