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地只有一亩多点,其中大部分都种了小麦玉米土豆跟地瓜,剩下那点地方种的作物品种繁多。二·八·中·文·网之所以种得这么杂,方天林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为了留种供自家人用。
四种粮食作物中,除了收获的小麦全是二代良种之外,其他三种则二代三代良种都有,区别只在于三代良种所占比例大小,其中土豆清一色都是三代良种。
一亩地一年两季收获有限,沈家在鸡场上已经占了便宜,地里的收成便全归沈家河一房所有,没人有那么厚的脸皮,连这都想分一笔。
农忙期间,一般都得先紧着公中,这次也是。等到收得差不多时,方天林才抽出时间来拾掇试验地。也就是说,到底收了多少,只有方天林一人知道,连沈家河都不太清楚,更不用说沈家其他人。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收成跟公中田地差不多,谁也没有多想。
树林子是沈家河以宅基地的名义买下来,因此试验地出产不需要交税,所有收成都归他所有,倒是为他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广延村这边的气候能一年两作,但这是理想状况,地力有限,一般田地隔个两三年至少要停种一季。农家就指着地里这点出息过活,自是不可能所有田地接连满负荷运转,之后再齐齐休田。这么做风险太高,毕竟少了整整一季收成,相当于半年时间没有收入,这跟一季作物绝收也没太大差别。
按说不该如此,只要是正常年份,不管是分批次还是统一休田,田地利用率基本相当,总收成差别不大。的确,单从这方面来看,农户得到的收益大致相同,但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人本身这个因素。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性安排用度,多收多用,少收少用,持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再加上各种意外因素,使得这种方案并不可行。
譬如有人借钱急用。若采取统一休田这种做法,农户势必要比平常多攒半年的开销,也就意味着他们手头有余钱,这种情况下人们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呢?借了自己就要饿肚子,不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两家关系极有可能搞得非常僵。而分批次休田,每一季都有收成,日子会过得比较平稳,不会出现一时宽裕一时拮据的状况,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家就采用了轮流休田的做法,另外还采取了轮作这种方式,亦即一块地不会接连种两季相同的作物。如此一来,第二季沈家就只有小半田地可以用来种土豆,没法达到最高效益。
方天林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就只有一点。这次收获的玉米跟地瓜三代良种数量虽然不多,无法种满余下田地,但他还有其他三代作物良种,若家里嫌不是粮食作物,不想种,那还有二代玉米地瓜良种备用。沈家田地本就不多,少的那点收成还不至于多到让人肉痛的地步。
看着自家媳妇为自己欣喜自豪的模样,方天林心头一热。其中活鸡留二十几只,余下那些都宰了制成各种干味。
送走方掌柜后,方天林当即回家将这个消息告知给沈老爹。第二天各家各户便不再大敞门户,出门时也都结伴而行。
广延村位于阜阳县城北边,而连通商阳山脉两侧的山道位于两地之间,靠近阜阳县城一侧。灾民基本都是南下,往北跑的人不多,村子里倒还算平静。
近段时间,沈家人都将精力花费在照料田地上。沈家人多,却也无法顾及到所有庄稼,自是舍弃了一部分。放弃的那些作物都是二代种,在长时间没有浇水的情况下奄奄一息,叶片枯黄卷起,却大半都还有一口气在。
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随着旱情加剧,良种和普通品种之间差距拉大,浇同样的水,明显良种长势更佳。这下子不用人说,村民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原本不看好,嘲笑甚至挤兑过买良种之人的村民,顿觉脸都被扇肿了。他们心里苦,悔不当初,却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花同样的精力,却照顾着更多的田地。
“咦,这不是花婶子吗?哎,叫你呢,怎么跑了?”说话的妇人看到跟她家不对付的花婶子落荒而逃,别提多开心,顿觉腰也不酸腿也不疼,就连眼下的旱情都被她抛到一边。谁叫花婶子见天埋汰她家,这下好了吧,真是报应不爽。
笑够了,妇人又开始专心忙活地里的活计,庄稼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她可没太多时间浪费在不相干之人身上。
“呸,没想到好事竟然让那个死婆娘给占了,真是晦气。”花婶子急走一段路,四顾无人之后开始小声念叨,“便宜谁不好,怎么偏偏就便宜她家呢?”
像妇人跟花婶子这般相看两相厌的村民不多,但类似的情况却出现在不少地方。之前买了良种的人多半被人笑话过,眼下却是反过来。
沈家给过所有村民机会,端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是他们该当,以后再想拿到良种,就没那么容易了。
“阿父,给。”沈璧踮着脚,一双小手举得老高,掌心露出一块透明晶体。
方天林弯腰笑着说道:“这是什么?”话落,他便从沈璧手中拿过那枚透明晶体。
两者甫一接触,方天林脑袋便如钻心般的疼,他强提精神,才勉强控制住身形,不至于压在大儿子身上,蹬蹬蹬急退几步,倒在炕上,之后意识便一片昏沉。
沈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跑到方天林跟前,又拉又拽,方天林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点动静都没有。沈璋和沈璜也跟着围在方天林身边不停叫唤,结果方天林依然没没搭理他们。
三胞胎立刻扯开嗓子开始嚎,哭声尖锐刺耳。
“怎么了,怎么了?”沈家河就坐在廊檐下编筐,一听到孩子们尖利的嚎叫声,立刻丢下东西就冲进房。除了刚出生那个月,三胞胎很少哭得这般凄惨,沈家河心里急得不行。
“爹,阿父。”三胞胎哭得直打嗝,三只手同时指向躺在床上的方天林。
沈家河越发焦急,孩子哭得这么凶,媳妇都没有一点反应,可别出什么事。他三两下蹿到炕前,只见往日一向睡容平静安和的媳妇,现在额头直冒冷汗,面孔不时扭曲,显然正在遭受非人的痛楚。
沈家河将方天林平放在炕上,然后转头对涌入房间几人说道:“大哥二哥四弟,你们跟我一起去镇上请大夫,四弟妹,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天林。”
“这里有我和你爹在不会有事,你们赶紧去,路上小心。”张婆子也一脸煞白,不比躺在床上的方天林脸色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