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转过自己身子,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嘴脸肿成球形的梅锲,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梅锲鼓起自己的嘴,又咕噜几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
鲜红的血色然后鲜红的血肉和炽热的金属,露出来的是雪白的牙齿然后又被艳红的血液瞬间淹没。梅锲已经倒在了地上,面朝着天。
梅锲是从几百米的高楼上面摔了下来的。这种来自天地之间的神力已经将他的身骨无情摧残,碎成了几节。
的确,那子弹是装载着恶灵的最深处的灵魂的金属混合物。当它从枪击者手里的枪口里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枪击者的所有想法化成一种尖叫,锁定在梅锲的额头,露出满是獠牙的月牙般的惨白色微笑,然后进化成蛟龙的巨嘴扑向梅锲。
梅锲的眉毛仿佛一件利剑,锋芒一闪,躲过了飞向自己的子弹。黄铜色的子弹圆鼓鼓的身子映出梅锲带有一小撮胡子的下巴。突然间,圆脸的梅锲的“下巴”分裂开来,转而是一个深灰色的小巧的利箭。利箭一出鞘便是锋芒毕露,穿梭空气的间隙奔着梅锲的额头而去。梅锲撑住自己的上半身的右手又用力抵住自己的后墙,然后使出下半身的脚力,整个人在深灰色的利箭的轨迹之下来了一个后空翻。利箭措手不及撞在了墙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又被瞬间吞噬。但是一股瞬间的冲击波已经将还没有着地的梅锲弹飞。梅锲借助这股推力飞向枪击者。
枪击者见势不妙,连忙又向扑面而来的梅锲又开了两枪。在一片热成像的深红色之中,子弹已经锁定了梅锲。然后这些子弹瞬间分裂成无数个微小的子弹,连带这还有彼此之间忽而闪现的闪电。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张大网。
梅锲眉头皱成倒三角,裂开的嘴以及被染红的洁白的牙齿,低沉的咆哮声将身体里最深处的血液点燃,燃烧,沸腾,在胸口,在脖颈,然后从嘴里喷发出来。梅锲意念一动,身体的皮肤开始龟裂。接着,在梅锲的脚下仿佛出现可以穿破虚空的黑色能量球。随着黑色能量球的破炸,剧烈的黑色的圆环触发出猛烈的加速度让梅锲险些失去意识。梅锲强行抵住头部的缺氧,和涨大的小腿和脚疼痛,在天地之间,化身成为一道血光冲向扑面而来的密集的黑压压的子弹。然后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强烈白色光芒将整个天空的云朵都驱散。形成一个巨大的窟窿,仿佛天已经被炸开一样。
但是,这只是爆炸引起的前奏,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炽热的白色火焰。炽热的瞬间将整个天地吞噬。天地之间化作一片空白。
梅锲的意识也化作一片空白。朦胧之中他想起了张叔,是张叔的脸。
“你看,自从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差不多四百年,将近五百年的时间没有发生战争了。”梅锲看着天花板,依着身后的柱子说,“消防员没有了,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火灾了。军人越来越少了,毕竟是机器的自动化和这么长久的和平。现在的医生还比不过一个医疗机器人。医生也少了。十年前这些东西还有一些影子,到了现在竟然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站在梅锲对面的是张叔。张叔也感慨道:“是啊,没有想到这么快啊。”
梅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久以后也要下岗了。看看现在的人们,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好,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想是不是真的以后就不需要我们了。”梅锲又看向窗户外面。窗外是蓝天和白云。蓝蓝的天空像海,白白的云彩像浪花。
“也许是这样......吧。”张叔犹豫了一会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组建一只像我们这样的队伍来更好的服务社会。”
“哈,那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梅锲笑着说道。
“也许是吧。”张叔这次也看向了窗外。依旧是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天空蓝的像一块蓝色的画布,云彩白的像雪白的羊毛。
梅锲看着张叔看着窗外,自己也看了过去。沉默的空气,梅锲和张叔彼此都没有说着什么话。最后还是梅锲先打破了沉默。梅锲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还没有,就这样吧!”张叔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尽管窗外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我的话,我想坚持下去。我,并不认为这是这个世界就是没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梅锲看着张叔说道。
“帮助的地方是有的,只不过微不足道而已。”张叔还在看着窗外。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坚持下去。不然,也就没有什么了。”梅锲低头看了看地面说道。
“倘若真的需要什么,就是以你之力也没有什么实力。连话都搭不上,你拿什么和人家说三道四?还是那就话,像我们这些人啊,就只有向着古代人学习,一心一意的帮助那些老年人过马路。哼,有什么用?”张叔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才转过脸来看着梅锲。
梅锲没有在意到张叔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我想这就是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我没有什么能力,没有那些机器强大。但是我们还有活着的权利。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是来自何处,但是生来就享受着这个世界的恩赐,不应该去回报社会吗?”
“回报?要你命也要?”张叔看着梅锲冷不丁的反问了一句。
梅锲被张叔这句话问住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要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我也愿意奉献出我的生命。”
“是啊,你愿意奉献出你的生命。可是你却不能再以你的立场来支配你的生命。生命是可贵的,好好珍惜吧。”张叔说道。
梅锲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张叔已经摇了摇手示意梅锲不要再说了,并独自走出了房间。只留下梅锲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依着柱子。
“咔咔。”琐碎的声音传到梅锲的耳朵里面。
“什么声音?”梅锲疑惑地自言自语。
“咔咔”的声音大了许多。梅锲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地板砖已经裂开了一道道裂纹。同时梅锲身后的柱子也变成了不规则的网状。
“这是怎么回事?”梅锲惊讶道。此时,梅锲身后的柱子突然碎裂开来。梅锲没有的柱子额支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梅锲抬头看着满是裂纹的天花板。突然间,天花板好像经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轰然变成几个大块砸向梅锲。梅锲赶紧用自己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部。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巨大的石块还是将梅锲整个身体埋没。梅锲的眼前瞬间黑暗下来。
梅锲伸手顶着周围的黑暗。黑暗仿佛变成了沉重的石块,全部压在梅锲的身上。梅锲奋力挣扎,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突然一道炫白的粗壮的激光将梅锲身上的黑暗四分五裂。梅锲这才感受到来自眼球的信息。面前已经是一片狼藉,充满了因经受不了巨大的能量而碎裂的不规则的聚干淡金属块和其他的石块。还有一些其他的零星的建筑材料散落一地。随着一阵风的吹过,还会有一些碎渣随之而动。一些弯曲的特种钢筋还在杂乱的插在这些斜的斜,歪的歪的聚干淡金属之中。好像黄昏的古代的黄沙战场,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刀光剑影的剑与戈,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之中,凝结着他们自身的鲜血。梅锲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红色小鬼,分不清楚五官。只是他的眼睛还算明亮,映照着世界的同时也让人看清了他的眼睛下面的已经溃烂的鼻子,断裂的并向左耷拉的鼻梁骨,红白相间的牙齿和牙龈已经搅乱在一起。梅锲不禁从口中吐出一口鲜红的混合物,耳边已经凝固的鲜血又开始顺着耳后根到下巴的路径流了下来。
滴答的鲜血将梅锲的胸口染红。但是很快,又露出灰白的胸骨。胸骨里面有一些分不清楚的内脏还在蠕动,有一些就已经变成了暗礁色。
昏暗的黄辉开始睁开他的眼睛,是红色中夹杂着黄色的余辉的眼睛。他睁开得悄无声息,但却把世间万物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一个黑影划破红色的夕阳,来到梅锲的身边。梅锲分不清楚这个戴着兜帽的黑影的面孔。破败的大褂和烂了一半的披风让梅锲唯一可以确认一点的是,这个人就是刚才向自己发射无数枚子弹的那个黑衣人。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提了一脚梅锲,用沉重的声音说道。
梅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黑衣人。在梅锲看来,刚才的黑衣人声音好像从黑衣人的各个部位传递出来。
“不说,是不是?”黑衣人举起自己的一只手臂。黑洞洞的袖筒里,梅锲看到的是闪着利光的枪口。
就在黑衣人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黑衣人的脑袋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别杀他!”这种声音对黑衣人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但黑衣人还是可以分辨出来这是自己的上司给自己下达命令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声音。黑衣人扣动扳机的手指也瞬间凝固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黑衣人在自己的脑袋里回应着。
“把他带回来。这个人的行为有些奇怪,可能有一些研究价值吧。”黑衣人的上司说道。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应自己的上司:“我需要确定身份。”
上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应黑衣人道:“好。”
紧接着,黑衣人的脑部突然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异响。异响好像金属的敲打和狮子的吼叫的混合声音。黑衣人心里突然暗道:不好!紧接着,好似有种无形的力量揪住黑衣人的脑部的一根根神经一样,让黑衣人头皮发麻。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疼痛。这种疼痛并不是扩散开来的一瞬间的疼痛,而是像电钻打墙洞一样,一点一点的撕裂,一点一点的深入。即使堵住了洞口却依然无法弥补里面的伤口。黑衣人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手里的枪却抓得更紧了。黑衣人一头撞向一旁的铜墙铁壁。“咚!”的一声巨响,黑色的兜帽里流出暗黑色的液体。聚干淡金属却没有任何变形的迹象,依旧光鲜亮丽,是天边模糊的彩霞。
黑衣人狂暴地撞击四周,所到之处,狼烟四起。越是黑衣人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头痛欲裂,头疼就越是厉害。此时的黑衣人严重的世界已经由彩色变成了红色,再由红色变成了暗红色。
此时的梅锲的七窍流着粘稠的血夜,胸口已经凝固的血肉再一次裂开。鲜血并没有从梅锲的胸口流出,而是汇聚在一起,好像冰凉的果冻摇摇晃晃,时不时地还闪出星星点点的红光。
梅锲周围的金属已经凝固在梅锲的鲜血之中。黑衣人还在咆哮着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吼吼!啊!”黑衣人吼叫的更加厉害了。
“噗!”梅锲的胸口的血液变成了一小股喷泉喷射出来。梅锲开始意识模糊。慌乱的记忆好像一个个玻璃刀片划破梅锲没有愈合的伤口,在梅锲的全身上下流出鲜红的鲜血。
黑衣人虽然头疼得好像被寄生虫咬了一般,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发疯的计算着敌人可能出现的位置。随之而来的梅锲的喷涌的喷泉声音让黑衣人冷静下来。黑衣人停止了自己的狂暴的撞击。随着烟雾的散去,黑衣人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向梅锲。
红色的血虫随着黑衣人的步伐探出藏在黑暗中的头颅,然后跳到聚干淡金属上面。胖乎乎的身子突然瘦下许多。血虫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吞噬,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最终还是在聚干淡金属上面流下微黄的血痕。过了一会儿,血痕也消失了。
在血痕消失的不远处,是一个黑色发亮的皮鞋。黑亮的皮鞋的旁边是满是血水的人类头颅。梅锲嘴里不断吐出鲜血,眼睛早已被染成红色,血红的瞳孔上面是滴着血滴的黑色衣领。血滴滴落在梅锲的额头上,分散成几个细小的血滴溅在聚干淡金属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