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寺原本承天之志,度世间生命万千,化己身功德。佛说普度众生,又说众生平等,这众生并不单单指人。
“人类走的太快,平衡被打破的太厉害,天道已经容不下。大师兄…”玄慈说的很平静,像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大师兄不知所踪之后,师父便是承天寺最后一任方丈。”他不自觉的念了一声佛号,“师父原本不该这么早就走,但他用所有修为,化承天寺所有佛骨舍利换我们几个自由…”他朝茫然懵懂的小师弟笑了一笑,笑容有些悲凉有些沧桑:“小师弟,承天寺是被诅咒的寺。”
“我不懂。”乔歌说,“师父和方丈不是这样说的。”
师父说承天寺为济世救人而存在,师父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渡尽世间怨憎会承天寺香火永不断绝。师父说舍身成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抱着伏在二师兄床前哭的不能自已的乔歌,对床上躺着的二师兄说,玄冥,这就是承天寺的命,是你的命,也是我们的命,求仁得仁,谁都不怨谁。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模糊的对承天寺有了排斥。
“大师兄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弃婴,命格是天煞孤星,二师兄满门被灭,命格六亲断绝,我是惑星,你是灾星。”玄慈倒茶,给小师弟新换了一杯热茶:“师父的命格,也是天煞孤星。我们命格既重且凶,承天寺有修行之法,若是道行够深,一人一力便可阻挡劫光。”承天寺用无上力量,吸引这些对力量天生的追求者,化寺为牢,困住他们。佛法洗脑,一日一日消化他们戾气。
剩下的话他没说,只把新沏好的茶推给乔歌。
乔歌含了一口茶在嘴里,没有吞下去,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玄慈重新拿过扔在一边的本子,翻到后面,看了几页,停了下来,看着茶水冒出的热气。
口里的茶水渐渐变凉,乔歌咽下去。
“你对霍天临很有好感?”玄慈打断他的话,十分不满,“你们好像才认识不久,为什么他也有房间?”
乔歌没想到这层,听玄慈提起,想了想,笑道:“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那人挺有意思。”他想起之前玄慈之前介绍霍天临的话,好奇的问:“师兄,你好像对他很熟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师兄,你来这是看到我留的讯息专门来找他的?”
“不算熟悉,只是听说过一些,名声不太好。”玄慈慢慢抿了口茶,“我也不是因为看到你留的信息才过来的,之前我听到消息说大师兄在京城,就找了过去,在京城听到一些消息,知道京城霍家的人在找我,就打听了一下,又听到他来这边,就猜他应该是来找你,就顺便过来了。”
“名声不太好?为什么?我觉得他不剃度,都像一个高僧。”乔歌说:“我看见他之后,才觉得电视里演的军人保家卫国,死而后已的操守都是真的。”
“……”玄慈有点无话可说,看小师弟的模样,知道对方是真的这样觉得,有些头疼:“平时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行不行?”
“我说的是真的。”乔歌把霍天临为什么要找师兄们的事情说了一些,也说了霍天临应该一直在尽量阻挡天灾*的发生,也一直在努力减小天灾*带来的损失,像一个殉道者,明知道没什么效果,却还是去做。又把和霍天临电话时,霍天临说会“拼死救人”的回答说了,最后强调说:“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是他军人的操守,不是他个人的。”玄慈说:“如果他脱下那身军装,大概会比最土匪的土匪还土匪。”他看着自己眼里天真的小师弟,冷酷的说:“救世更像他的执念,他对你说了他爷爷的事情吗?”他看着乔歌略微茫然的点头,打破小师弟的天真:“我想他后面做的事情,更像是为了证明他的梦是真的,他告诉他爷爷梦里这事情是对的。”
那是个从小到大的土霸王,坏起来的时候能坏到血液里,狠起来的时候能狠到骨子里,唯一好的,也只是那人还有一些原则和底线。
“真正的军人,从不会真的心软。”玄慈说,“如果你是觉得军人像高僧,那么,他们修的一定是修罗道。”
乔歌说这样吗?
玄慈哼了一声,他说了这么多,小师弟还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是闹哪样?
“他得罪过你吗?小师兄?”乔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玄慈,他师兄心眼小,又记仇,他好久没看过他师兄这样针对过一个人。
玄慈:“阿弥陀佛。”
看样子是真的的罪过。乔歌有些好奇了,看霍天临的样子,之前根本就不像认识师兄,怎么会得罪到小师兄的?
玄慈闭眼拨珠念经,乔歌呵呵笑了一声,“我不问了,你不说就算了,别念成不成?”
玄慈这才睁开眼。
乔歌笑起来:“师兄,你这样子真的一点也没变。”
像是许许多多年前,他们还在那座寺庙的厢房中,喝茶论道,仿佛才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时间其实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随口一句的感叹,居然已经是过去许久的记忆。
玄慈也想起了以前。
茶室之外,风声刮过街道,带起大概是招牌还是什么砸落的声音,雨声渐响。衬得这小小的包厢越发安静。
“师兄,找到了大师兄就来找我吧。”乔歌说,“不要丢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