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唐休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了,乞鹿军左营长史李谦顿时被吓得不轻,当即便带着随行的军医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唐休的帅帐。
“大都督……您……”
好想问一句“您吃了啥”,可话到嘴边,李谦突然注意到站在唐休床前的水匪头子马三脸色尤为难看,赶紧话锋一转道:“您感觉怎么样了?”
“可能……”
示意马三将自己搀扶起半躺在靠枕之上,唐休脸色蜡黄,干裂着嘴角不断摇头苦笑道:“可能是水不干净……劳烦李长史派出斥候,沿汉水向西仔细查验一番!”
“大都督,您伸一下舌头……”
“啊……”
“大都督,小老儿能碰一下您的眼睛吗?”
“准!”
“……”
“好了!”老军医重新将唐休的手腕细心塞回了被窝里,转而起身拱手轻道:“您只是有些体虚腹泻,乃肝火旺盛导致……”
“有劳先生了!”
“大都督言重了!”老军医下意识回头看了李谦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继而又佝下背来,再次朝唐休点头哈腰道:“既无大碍,小老儿这便先下去为大都督制药……”
“去吧!”
“是!”
“……”
“为什么只有丹阳军出现腹泻呕吐的情况?”待到老军医退出了帅帐,李谦不由得皱起眉来,若有所思道:“乞鹿军和随州军也是喝得同样的水呀……”
“姓李的你啥意思?”听得李谦的喃喃自语,马三不由得沉下脸来,拂袖扬声大怒道:“是在怀疑某家主公装病吗?”
“不敢!”得见唐休满脸阴晴不定,李谦顿时就有些慌了,连忙上前几步凑到了床边,俯身拱手作揖道:“大都督明鉴,卑职只是担忧军情紧急,一时没想明白而已!”
“李长史无须惊慌,此大战一触即发之时,闻风起疑也是应该的!”
“不不不……大都督言重了!”
唐休的言语颇为清冷,使李谦不自觉满头大汗,抬头哭丧着脸道:“卑职作为行军长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君汇报此事啊!”
“如实禀报即可!”
唐休也不愿意对老实巴交的李谦多做逼迫,闻言缓缓于嘴角咧开了一抹稍显病态的微笑,淡淡道:“我相信大君会理解的!”
“这样好吗?”李谦抬手抹了把额前的冷汗,望着唐休满含困惑道:“主帅染病,可谓非同小可……若是大君怪罪下来……”
李谦对姜离貌似十分惧怕,也难怪,战无不胜的武安君嘛!
唐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遂轻轻笑道:“怎么不好?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南郡还打不打?”
“打,怎么不打!”唐休颔首,目光灼灼道:“估算着时间,江东水师也该抵达了蓝田,如若我军按兵不动……恐影响到大君对暴秦的布局,不妥!”
“大都督有何定计?”
“围点打援!”
接着,唐休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谦,为了兵不血刃的拿下南郡,他决定让乞鹿军八万众兵分三路,切断南郡与外界的所有陆路交通,并在汉水筑坝断流,摧毁甬道,彻底将秦军困死在城中,可谓插翅难飞。
“万一,卫殇的存粮比我军还多呢?”
“李长史多虑了!”感受到唐休的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身上,马三当即颔首应喏,笑声接过了李谦的疑问,缓缓开口解释道:“据丹阳军镇抚司斥候来报,自开战以来,南郡诸城的存粮,大都优先经两河甬道供给去了函谷关……我军此番来得突然,卫殇是完全没做准备……某断定,于上元之前,南郡必会断粮!”
“马将军这么有信心?”
“某愿在主公面前立下军令状,以上元节为限……不克南郡,斩我首级!”
“如此,卑职这便回营,亲笔修书发往武关!”略作思忖,李谦认同了马三的决定,旋即向唐休拱手告辞道:“大都督当面,卑职先行告退!”
“去吧!”
唐休恹恹一摆手,等到耳边再也听不到李谦时急时缓的脚步,他猛地在床榻上坐直了身体,扭头望着洋洋自得的马三没好气道:“你特么有病吧,立什么军令状?说了能拖则拖,不懂吗?”
“主公!”马三闻声连忙跪倒在地上,言之切切道:“事已至此,咱们没有退路了!”
“……”
“楚国……您回不去了!”趁着唐休默然不语的档口,马三骤然抬头,声泪俱下道:“末将等人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拜在了主公门下,未来或生或死,皆是心甘情愿……只是,大家都希望您能够尽快振作起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这是谁的意思?”唐休不置可否,冷冷道:“薛灼?叶星棠?还是……”
“……”
“臣等知道您和姜离有夙怨,只是在这非常时期,您需要他的帮助!”马三膝行上前,匍匐在唐休的床下,纳头就拜道:“虚情也好,假意也罢……您得先取得他的信任,才能全须全尾的,带着臣等去到宁州!”
“你们呐……”唐休苦笑,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心腹手下们的“奸计”,被架在了火上……只是他并不气恼,颇为唏嘘道:“当真以为我是那种习惯意气用事的莽夫吗?”
“不敢!”马三头也不抬,脱口而出道:“您深明大义,乃九州最良善的主公!”
“因为良善,所以……你竟敢堂而皇之的给我下药?还说动了薛十七他们来配合你演出这一场天衣无缝的苦肉计?”
“……”
“我命你,携薛十七,麦奘,羊舌甲四人……于上元节前,替我取来卫殇的首级!”
当马三一脸呆滞的抬起头来,唐休旋即皱眉,望着他那涕泪纵横的恶心模样,貌似很嫌弃道:“怎么?你们做不到?”
“做得到!”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马三手足无措了好半晌的功夫才堪堪是反应了过来,遂又是一阵以头抢地道:“末将四人,敢不效死!”
“放心,我会带着你们去宁州!”
摆手拒绝了马三的搀扶,唐休强忍着浑身传来的酸软,费力起身,赤脚走到了帅帐的门口,迎着晚风自言自语道:“塞北秋风烈马,江南春雨如画……我也想去看一看,看一看那关外的匈奴……到底生了一副什么鸟样!”
帐外正灯火通明,将士们相继围拢在篝火边上,时不时扬手指着远处的黑暗中,大概南郡城的方向交头接耳着说笑着什么,他们似乎很有信心,懵懵懂懂的,确定了唐休拿下南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即便在秦人的吹捧中,卫殇几乎是光芒万丈的,可拿他和盘郢虎相比,顿时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