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姒崇介府中回来以后的好多天,唐休下令闭门谢客,密信来往于上庸与武关之间,寻薛灼讨要谋划。
期间姜姒还是如往常般一大清早就跑来探望则个,却被唐休指使着马三变着花样给打发走了,母老虎表示非常生气,扬言必会杀掉芮姬泄愤……
马三和薛十七等人得知皆敢怒而不敢言,背地里更是不止一次的在唐休面前语出抱怨,为远在上庸,没卵事躺着也中箭的芮姬鸣不平。
“主公……姜……主母又来了!”
“主母?芮姬不是在上庸吗?怎会……”正躲在花厅茶桌前抱着异闻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唐休闻声不由得收起了笑脸,短暂迟疑过后便很是不耐烦的抬起头来,朝那面色怪异的羊舌甲怒声训斥道:“卧槽你妹的,听不懂人话是吧?说了告诉那姓姜的我生病了,不见客……你,你特么这是什么表情?”
“敢问夫君,您生了什么病?”
原本还好奇着历来老成持重的羊舌甲为毛会笑得如此生无可恋,待姜姒巧笑嫣然着款款走进了花厅,唐休一时语塞,手中的竹简亦随之脱力掉在了地上。
场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姜姒却不以为然,自顾迈步走到了唐休的身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竹简,随意瞥上几眼便转过头来,轻声吩咐道:“羊舌将军,你先下去吧,朕和主公……单独聊一会儿!”
“是……末将告退!”
听得姜姒那稍显慵懒的声音,羊舌甲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转身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唐休的眼前。
“啪!”
竹简被重重拍在了茶桌上,差点没把大脑空白的唐休给吓坏了,只见那姜姒突然柳眉倒竖,两手叉腰,笔直站在唐休的面前冷冷娇斥道:“好好的兵书你不读,成天尽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话!”
“韬略自在心中,何须……”
“你闭嘴!”尖声打断了唐休的狡辩,姜姒俏脸含霜,怒极道:“说,姒崇介给你承诺了什么?”
“与你何干?”唐休嗤笑,迎着姜姒那愈发凌冽的怒容,他下意识起身,满含戒备的退步至足够安全的距离道:“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不就是苦肉计嘛,谁还看不出来咯?”
姜姒蹙眉,美眸闪烁着陷入了沉默……
“没话说了吧?”唐休料定姜姒是做贼心虚,继而面带不屑道:“我当是天上掉馅饼咯……你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丧家之犬,敢情是在替姜离图谋南公山上的庄王宝藏啊,哼!无耻!”
“……”
“好在我就要离开武关了,哼哼!”
姜姒的哑口无言令唐休不禁心情大好,甚是快慰道:“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最好,咱老死不相往来!”
“你以为,你逃得掉?”姜姒冷笑,使停在唐休脸上的目光愈发显得意味难明道:“只要我回去在爹爹面前提点一声,你死定了!”
“哈哈哈哈!”
仿佛是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唐休顿时仰天大笑道:“尔等机关算尽,亦不过尔尔罢!”
“唐敬之!”
姜姒笑了笑,遂席地坐到了唐休先前用过的软垫上,又缓缓翻起了木盘中的杯盏,执壶自斟自饮道:“朕说过……喝酒误事,果不其然,你又被姒崇介给骗了!”
“姒崇介固然不是好人,但你也一样,嘴里吐不出半句真话!”
“从你在姒崇介府中赴宴归来以后,孙愚已然对你起了杀心……”姜姒端起了茶杯轻轻抵在了唇角,一边吐气如兰,一边语带讥讽道:“要不是朕天天照常过来寻你,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躲在这里读小说?”
“……”
“昔勾践卧薪尝胆,对夫差那是有始有终……你呢?首鼠两端……小人也!”
“我小人?”唐休气急,愤愤道:“当初是你说孙愚要杀我,若不然,我早就诚心投靠在你爹的门下了……现在你们的阴谋败露,又说我首鼠两端……特娘的,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我说过,我是我,我爹是我爹!”
猛地将茶杯重新放回案桌之上,姜姒回首怒视着唐休,继而神情狠厉的拂袖伸出了柔荑,并凌空半握着粉拳,于两人之间比划起一根青葱般的食指,不断摇晃着,纵声娇喝道:“庄王宝藏是你和我的!我发誓,绝不会有任何人……胆敢从里边窃走……哪怕一颗铜板!”
“姜离一直想杀我,你又是他的女儿……抱歉,我没法信任你!”
“作为楚王的儿子,你觉得,朕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当初在郢都王宫中的那一场父子反目成仇的闹剧?”
“……”
“你只有娶了我,才会让爹爹安心……那样,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积蓄力量,以图后势!”
“……”
“你信不过我,总该……”说着,姜姒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青铜令牌,借着案桌的阻挡,她缓缓翻开了手心,让唐休看清了令牌上的两行错金小字……趁唐休脸色骤变的档口,她又似笑非笑道:“信得过公孙恪吧?”
“你!”唐休冷不丁脚下一软,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迎着姜姒那如花娇美的笑颜,他顿时汗如雨下,神情惶然……
“怎样?”很满意唐休此时的表现,姜姒无事人一般收回了令牌,起身低低轻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这个疯女人!”唐休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就快跳到了嗓子眼。
“尚在他腿还没瘸的时候,就喜欢见缝插针的在朕面前提起了盘郢之虎……”上前搀扶起唐休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姜姒不由得莞尔道:“这便是师伯所说的暗示,这种暗示伴随着朕一天天长大,直到大半年前,酒鬼带他去到了镐京……玉面神算当真是名不虚传,不仅口若悬河,言语更字字珠玑……很不幸,朕被他说动了……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若,咱们尝试一下?”
“我只想当宁侯!”
“不要紧!”姜姒颔首,笑容愈发明媚道:“慢慢来,终有一天……王失其鹿,天下共逐!”
“天下共逐!”姜姒那清冷的声音似乎天生就带了些摄人心魄的魔力,落在唐休的耳里,使之逐渐冷静下来,眼神恢复了清明,喃喃自语道:“王失其鹿,天下共逐!”
“夫君伴神虎陨落而生,得天独厚……就真的不想,试鼎轻重?”
“……”
“九州二十一国,唯楚国乃是僭越称王!”
姜姒循循善诱,逐渐唤起了唐休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野望:“当年您的先祖不过是区区一个子爵,于鹿台盛宴时被天子拒之门外,与羌君潞子相顾饥寒交迫……曰:蛮夷不登大雅之堂!从那以后,他和他的后继子孙们知耻而后勇,敢为天下先!于丹阳开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才有了如今威威郢都之江山半壁!您真的甘心,未来永远躲在昏不见天日的无边暗夜里,所有人都能指着您的鼻子嘲讽一声:乡下诸侯尔!想想庄王……忍辱负重,三年不鸣,一飞冲天!或是想想勾践……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