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天子熙和十三年秋,楚威王昭告天下,以大不孝的罪名褫夺唐休楚国公子的身份,并将其贬为庶人,不日流放至宁州。
同时,武安君姜离借姜国国主之名义,敕封唐休为鹿原刺史,领乞鹿军左营总督,兼宁州戍卫知事!
两道大相庭径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奇怪谕旨闻风传遍了大江南北,遂天下哗然,于民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鹿原刺史……官儿可不小啊!”
外间纷纷扰扰之时,唐休依旧要死不活的躺在郢都地牢的囚室里,听着柳南风在一旁玩味打趣道:“据某所知,镐京就在逐鹿原呐,敢情您以后连天子都能管呢……想想就觉着刺激!真特么爽!”
“你能不能死远一点儿?”
“别……”全然不顾唐休那几欲吃人的目光,柳南风翘着二郎腿撑手倚靠在角落里那方摇摇欲坠的小木桌上,满脸吊儿郎当道:“某家主公来信说了,打从今儿起,直至您回到丹阳……某将寸步不离!”
“待我伤愈了,首先就敲碎你的骨头!”
“吹吧您就!”柳南风撇了撇嘴,貌似十分不屑道:“咱都是九州一流巅峰……打不过您某承认……但要敲碎某的骨头?您且再多等些年吧!”
“……”
趁着柳南风刚好把天聊死的时候,有狱卒引着一位年轻的医官怀抱着造型精美的竹簋轻手轻脚走进了囚室。
于柳南风和唐休的联袂审视下,医官跪坐在地上缓缓揭开了竹簋的盖子,从里头端出了一口不大不小的陶碗,陶碗正冒着热气,看似十分烫手,甫一现身人前,便在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散的药香……
“二……刺史大人,该喝药了!”
年轻的医官面带微笑,稍作踌躇,便端着药碗膝行来到了唐休的床前,语带关切道:“小心烫嘴……”
“慢着!”
正当唐休在狱卒的搀扶下半坐起身来,刚想伸手接过医官递来的药碗,柳南风剑眉一皱,骤然出声打断道:“这什么药?”
“回大人的话!”医官眼中的惊惧转瞬即逝,却被他很好的掩藏了下来,转头望向柳南风的时候,他笑脸依旧,风轻云淡道:“刺史大人先前受过剑伤,此乃活血化瘀之用!”
“你先喝一口!”
“这……”
医官顿时脸色大变,使柳南风心中愈发疑惑,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望着那医官反问道:“怎地……下不了口?”
“大人见谅,小人并没有受过剑伤呐……这药……”
“既是活血化瘀,自然食之无害,叫你喝一口又能咋样?”
“……”
柳南风的话一落音,唐休即将摸到那药碗的大手下意识的就收了回来,连带着俯身搀扶着他的狱卒也不禁满脸疑惑的望向了那个医官。
“刺史大人……”
被三双饱含警惕的目光齐齐注视着,那医官顿时额前见汗,两手不住糠筛似的颤抖……良久,他抬起头来,嘴角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向唐休道:“趁热喝吧……喝了就好了!”
“你先喝一口,没事我再喝!”
至此,明眼人都看出了这个医官的不正常,唐休先是暗中朝柳南风颔首示意了一下,遂冷冷催促道:“快点,趁热!”
“吭!”
狱卒在将唐休重新搀扶着躺在了床上以后,便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反手压在了那医官的脖子上,怒喝道:“公子要你先喝,听不懂吗?”
“啊!”
“呔!”
“砰……”
“呃……”
谁曾想那医官于情急之下竟恶向胆边生,暴起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支铜簪,狠狠扑向了躺倒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唐休……电光火石之间,柳南风化掌为抓,堪堪在铜簪贴近了唐休的胸口之时,狠狠拽住了医官脑后的发髻,而后按着他的脑袋朝狱卒手中的长剑锋刃处轻轻一抹……
待到医官的尸体被柳南风随手仍沙袋一般甩到了囚室外面,腥热的鲜血直将唐休淋了个一头一脸。
陶碗失去了支撑而碎裂在地上,使滚烫的药液肆意流淌开来,稍许,柳南风蹲下身,探出了右手食指蘸起了药渣轻轻抹在了自己的舌尖,而后扭头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断肠草!”
“谁?”
“小人不知……”
自知脱不了干系,狱卒赶紧哭丧着脸跪倒在唐休的床前,以头抢地道:“公子饶命!饶命!小人真的不认识他……他有尚医署的名牌,小人……小人拦不住哇……”
“你先下去吧!”
良久,唐休从被褥中再次伸出手来,凌空恹恹一摆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狱卒闻言如蒙大赦,又给唐休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接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充斥着浓郁血腥的囚室。
“萧白衣!”
“也只有他了!”
听得唐休的呢喃,柳南风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开口劝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国宾府吧!”
“这里是郢都,但凡被他们盯上了……去哪儿都不安全!”
“您在郢都,还有可用的人吗?”
“有!”
“谁?”
“十二连环坞……伏龙帮!”
“那咱们去四通客栈?”
“可以!”
“要不要汇报楚王?”
“呵呵!”
突然,唐休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直直盯住了柳南风的双眼,试探道:“你觉得,楚王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应该……不会吧?但也……说不准!”唐休的眼神说不出的意味难明,盯得柳南风不由得满头雾水……好半天,他才想通了某些关节,瞬间回过味来,继而颇有些没好气道:“你这样看着某作甚?莫不是……在怀疑某?天杀的……你至于吗?刚谁救的你?什么情况嘛!”
“……”
“讲良心呐……就凭你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鸟样,某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送你去见羲皇,还用下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仔细揣摩了许久,唐休暂时可以断定柳南风对楚王的计划并不知情,当下便露出了一丝微笑,假意打趣道:“别得意,有种等老子好过来了,你再嚣张一个试试!”
“孙白眉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反骨仔……不识好歹!”
“孙愚还说了什么?”
“他托某告诉你,再等几天……等他和楚王敲定了你和姜姒的婚事,便带你回丹阳!”
“就这些?”
“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思忖了片刻,唐休拉住了柳南风的臂膀,轻笑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不行!”
“……”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柳南风翻了个白眼,一把甩开了唐休的大手,冷冷道:“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你自己找死……别捎上某!”
“一千金!”唐休比划了一根手指,似笑非笑道:“回到丹阳就给你!”
“您说吧,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