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六月上旬,天气愈发炎热。
因为多了一万余步卒,唐休的行军速度确实被延缓了不少,好在斥候依旧给力,使丹阳军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长平。
“如何?”
独自站在丹水河边的大石头上,唐休居高临下,俯视着从树林里快步跑到自己身边气喘吁吁的马三,连声发问道:“找到了吗?”
“回禀主公……”听得自家主公的问话,马三顿时一脸羞愧,赶紧单膝跪倒在地上,拱手作答道:“孩儿们跟丢了!”
“跟丢了?”
唐休当场一愣,颇有些面色不愉道:“魏武卒九万人,你告诉我……跟丢了?”
“末将该死!”
“好了……”摆手制止了马三的自责,唐休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上党地势复杂,以山林居多……”马三站起身来,跟在唐休的身边,亦步亦趋道:“三天前,公子言率魏武卒离开长平,行至韩魏交界处,便……便失去了行踪!”
唐休踱步走进树林,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马三见状又继续开口解释道:“负责盯着魏军的几个袍泽都是猎户出身,实乃追踪找寻的好手……可方才他们回来的时候尽都一口咬定,魏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主公,您觉着,这其中会否有诈?”
“尉迟言!”
马三带回来的消息令唐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十七回来没有?”
“没有……”
“好吧,再等等!”事已至此,唐休也没了选择,只能继续吩咐道:“你且多加派些人手出去将周边料理干净,可不能让韩军发现了咱们的行踪!”
“喏!”
“……”
等到马三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唐休收回了目光,转头向远处的一圈小山坳走去。
也算是运气不错,丹阳军的斥候们在长平以南的崇山峻岭之中找到了眼前这片足以藏身的小山坳,耗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其中大肆清扫,待发现彻底安全以后,唐休便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只是严令全军不许生火,不许喧哗,每日只许用干粮和野果充饥。
足足容纳了近三万人的小山坳此时分外安静,虽然有不少斥候依旧游弋在树林的外围进行戒备,但将士们大多不敢掉以轻心,皆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投入到战争之中的状态。
特别是从曾国带过来的那一万步卒青壮,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缘故,他们显得十分紧张。
和四处闲逛的丹阳力士不同,樊城军尽都围拢着那三百驾战车,神情尤为警惕……
“羊舌甲……你是叫羊舌甲吧?”
盯着泾渭分明的丹阳军和樊城军来回揣摩了好久,唐休打定了主意,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架战车旁边,面带微笑道:“伯婴兄和我说起过你,令尊好像是……嗯……”
“回主公的话,家父与曾侯乃未出五服的堂兄弟……”
见唐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羊舌甲连忙扔掉了手中啃到一半的粗饼,站起身来很是激动道:“末将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七个弟妹……之前供职于随州屯田所,领一营偏将,平日里无事也会研究下兵法,对步战颇有心得,既有幸追随您出征长平,也算得偿所愿了……”
“哦?”唐休笑了笑,示意羊舌甲不必紧张,遂和蔼道:“汝可曾婚配?”
“大丈夫该当建功立业,岂可儿女情长!”面朝唐休拱了拱手,羊舌甲一字一句道:“还请主公恩准,若有战事,樊城军请为先锋!”
“好汉子!”感受到羊舌甲周身散布出毫不掩饰的战意,唐休顿时大喜,连连击掌称赞道:“伯婴兄诚不欺我!”
“主公!”
正当唐休和羊舌甲聊到兴起的时候,马三去而复返,脚步匆匆的赶到唐休跟前,拱手之后,便陷入了一阵诡异无比的沉默。
羊舌甲出身贵族世家,自然也是一个知情知趣的人,得见马三欲言欲止,他很是识时务的垂首退了下去。
“说吧……”
回到帅帐内站定,唐休沉下脸来,淡淡道:“出什么事了?”
“刚刚接到的线报,于半个月前,韩圭设伏湖口,我军……我军兵败鲁阳!”
“伴伴呢?”
“太宰无碍,已然回到了鸿沟!”
“韩圭怎么会知道……我军去了鲁阳?”
“主公是怀疑……”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可能,马三瞬间满头大汗,忙不迭跪倒在唐休脚下,整个人瑟瑟发抖道:“主公明鉴,伏龙帮虽是新降,但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呐!”
“你莫要害怕!”
唐休见状俯下身来,大手拍在马三的肩膀上,权作安抚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忠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丝不对劲,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观察着我们,它在伺机而动,慢慢现出獠牙……这样,你速去召麦奘和羊舌甲过来,咱们不等薛十七了,天黑之前,动手吧!”
并没有耗费多长的时间,趁侍卫们抱着地图缓缓瘫开在地板上的时候,马三领着麦奘和羊舌甲一并走进了帅帐。
“主公!”
“情况马三给你们都说明白了吧……”从地图上收回目光,唐休瞥见了麦奘和羊舌甲脸上的兴奋,淡淡道:“我准备改变原先的计划,于两个时辰以后,全军进攻长平!”
“喏!”
“尔等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主公,韩军弓弩犀利,恐克制我军骑兵……”羊舌甲当先越众而出,朝唐休拱手扬声道:“不若以樊城军为先锋,末将愿领战车掩护,辅佐麦将军率陷阵营主攻!”
唐休对此不置可否,再次低下头去,盯着地图缓缓陷入了沉思。
“主公!”
良久,马三突然出声,拱手开口说道:“末将有一计,不知……!”
“你也有计?”唐休闻言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望着马三那又黑又丑,又显得格外愚蠢的脸,颇有些哭笑不得道:“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唐休的这番作态令马三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可他又不能退缩,只得在心中仔细酝酿了片刻,才硬着头皮说道:“末将年轻的时候常混迹于街头,不乏与人争斗……曾有一次,末将领着手底下的泼皮们遇到了一群从御林军中退下来的老卒,他们扔石头很准,泼皮们因此吃了不少暗亏……”
“继续……”唐休定了定神,似乎从中抓到了一丝头绪。
“后来末将想到了一个办法,直接把他们打到屁滚尿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