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挥手驱散了左右,叶星棠缓步凑近到唐休的身边,仰面忧心忡忡道:“两万人……真的够了?”
“兵不在多,在精!”
唐休摘下了头盔,随手抱在腰间低头轻笑道:“都是些身经百战的好汉子,两万人足矣!”
“听兄长说,您只让他们准备了五日所需的口粮,又拒绝去征召民夫帮忙运送辎重,这般轻车简从,不妥吧?虽说骑兵的机动性好……”叶星棠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道:“但毕竟是孤军深入敌境,主公万不可大意啊!”
“兵贵神速!”
“何来补给?”
“以战养战!”
“……”
沉默片刻,叶星棠抬头深深凝望了唐休一眼,继而后撤半步,拱手一揖到底道:“丹阳军旗开得胜之日,妾身定当扫榻倒履以迎吾主凯旋!”
“借你吉言!”难得看到叶星棠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唐休她是在挂念自己的安危,便忍不住出声岔开话题道:“对了,叶将军最近感觉如何?有没有后悔当初拜在了我的门下?”
“好叫主公知晓~”
叶星棠后知后觉,稍稍愣了半晌才从唐休的打趣中反应过来,情不自禁的芳心一暖,她随即便笑声应和道:“自打妾身拜入了将军府啊,这祸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消停过半天……说实话,还真是有点后悔了哩……怎么办?主公可愿高抬贵手,放了妾身一马?”
“放了你?那不行!本帅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还没收回本钱呢,可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看到叶星棠脸上再次恢复了以往轻松写意的微笑,唐休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开口揶揄道:“话说你家那个小铁匠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敢抛下你来带着隐仲离开丹阳,北境有什么好的?未必他在那边儿还养了个小的?”
“说是去关外办点儿事,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就回来!”叶星棠是聪明人,明白唐休意有所指,当下便收起了笑脸仔细安抚道:“主公请放心吧,有妾身在,他永远都是您的!”
“可惜啦,咱叶大帮主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主公莫非是瞧不起女人?”叶星棠闻言不服气了,娇声反驳道:“妾身好歹也算是九州位列一流的绝顶高手,虽不曾亲临过战阵,却也敢策马随军冲杀,须臾间取敌将首级更是不在话下……您且看好了,但有贼人犯边,妾身定叫他有来无回!”
“叶将军豪迈,千古无二!”
“哼哼!”见唐休不置可否,叶星棠连忙又道:“主公如果不信,妾身可立下军令状,此丹阳一战,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军令状就不必了,我信你!”
唐休端正了形容,神色肃穆道:“切记,若事不可为,我允你纵火烧了鸿沟,用心守好丹阳便是!”
“喏!”
夕阳斜斜拉长了唐休逐渐远去的背影,叶星棠回到城楼上,美目流转,追着那马蹄扬起的尘烟,悄悄的,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春日里的黄昏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似火烧灼热的晚霞狠狠压在了凡人的肩头,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如血一般,残忍而温暖。
渡鸦吵醒了远方的炊烟,风吹动芒草来回摇晃着湮没了离人的肩颈,水潺潺兮带走了少女望眼欲穿的思绪,仿佛有晦涩难懂的乡音,断断续续的,唱响了不知前路的鼓角争鸣……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
唐休打马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鸿沟大营,入眼可及之处,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和谐景象,原本还担心因为去年昭佥领兵围城的事情会引起丹阳军对御林军的反感排斥,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们都是楚人,“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的道理谁都懂,不用多做解释!
待靠近中军帅帐,屈尽忠领着薛十七并两军诸将早已在辕门外久候多时了。
“大将军!”
“主公!”
“都进去说吧!”
翻身跳下马来,唐休摆手拒绝了他们的靠近,四顾环视了一周,估摸着人都到齐了,便当先负手朝帐内走去。
来到那方巨大的沙盘前站定,唐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回过神来,皱眉朝屈尽忠问道:“你昨天是个什么情况?”
“晌午的时候,末将领了三千甲士和张寿的前锋营单独做了一场!”接过参谋官双手奉上的竹尺,屈尽忠准确无误的点向了沙盘上的某个角落,道:“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敌军的实力……”
“结果呢?”唐休不置可否,脸上也没有表露出可供参考的任何情绪。
“我军战损八百,全歼敌军!”
“接下来几天,你继续在鸿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旦发现魏军的动向,你便可以按计划领兵赶往津口了!”
“喏!”
屈尽忠又把竹尺落在了沙盘上标记的许昌城的位置,道:“许昌城坚墙厚,大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我怎么打你别管!”唐休笑了笑,将目光从沙盘上收回,再落到了屈尽忠的脸上道:“记得与我在渡鸦岭会师便是,此战若胜,当记你首功!”
“敢问大将军!”
屈尽忠正想答话,却被他身边的御林军参赞抢了先冲唐休拱手提问道:“假设您拿下许昌,过安陵,兵临大梁城下,魏军坚壁清野如何?”
“哈哈哈哈!”
“大将军何故发笑?”那参赞老脸一黑,颇有些忿忿不平道:“末将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您只带两万人深入敌境,且都是骑兵,又没有后勤补给跟上,魏军若要坚壁清野,您怎么办?”
“如果当初我拿下昭佥,而后引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你们会在郢都城外坚壁清野吗?”
“……”
“大将军用这个比方,不妥!”
也不顾屈尽忠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唐休冷笑道:“那可是国都啊,你敢坚壁清野?想干嘛?拜年呐!”
“噗嗤……”
也只有薛十七敢在这个时候失声发笑,众人脸色各异的档口,唐休没好气的瞪了薛十七一眼,冷冷道:“去传我令,明日寅时埋锅造饭,卯时大军开拔,于午时初刻,进攻昆阳!”
“喏!”
昆阳乃许昌之前哨,唐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趁魏军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也没人会想到丹阳军会在这四面楚歌之际还敢主动向魏韩两国发起进攻,这样无异是在冒险,稍有不慎,便会让整个楚国都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周遭诸侯都在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