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途 第40章 鲛人（他是快乐的）

() 银虞长出了双腿，因为是刚刚长出来的，他双腿的肌肤十分白嫩。

张晴目瞪口呆地看着银虞赤｜裸的下半身，冷漠淡然的俏脸染上了些许薄红，忙侧开脸移开视线。

但是因为不放心银虞，她快速给银虞幻化出一身白色衣衫，用灵气查探银虞的身体状况。

银虞这次并没有再排斥她的查探，他很温顺地让张晴的灵气进入他的体内。

张晴将灵气从他体内抽离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银虞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他可能会随时死去。明明他之前身体虽差，但他体内的灵力还是能让他撑住一段时间的，如今他的灵力几乎全部被黑气同化了。

银虞知道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怕死，在被种下诅咒之源之后，他早预料到自己会被诅咒之源吞噬这一天。

不过那时候的他对死亡没什么感觉，如今的他却有着遗憾。

他想，如果他能活的久一些就好了。他想看到鲛人家族可以重新繁荣起来，他想看到人类能够受到该有的惩罚，他还想和张晴多相处一段时间。

张晴垂下眸，眼圈有些发红，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生命，她有无限的惆怅和感慨，她愧疚道：“对不起，银虞，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银虞摇头：“不关你的事。”

张晴因为银虞糟糕的身体状况而久久打不起精神，她不停地想着救银虞的办法，却始终无能为力。

银虞看到张晴为他而忧伤，他的胸口处又开始变得滚烫滚烫的，明明他的心脏已经被完全啃食干净了啊。

不过即使因为爱上她而加速他的消亡，他也不后悔的，因为他至少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了。

他习惯性地摆着他的尾巴，不过很快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了，他有了双腿，他能够像人类一样和张晴相处了。

张晴就在他的身旁，只要他伸出手就能碰到她，如果是之前，他还会忌惮着什么而不敢碰她，如今他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他想随心所欲些，遵从自己的内心，要更亲近她一些。

银虞犹豫地朝张晴伸出手，触碰到了张晴的漆黑的长发，他的心口开始发涨甜蜜起来。

张晴侧头看他，也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开口道：“你想去大海看看吗？我带你去。”

“嗯。”银虞轻轻点了点头。

张晴将银虞扶起来，因为银虞才刚长出双腿，他走路有些不便，但是他很快就适应过来，站稳了身子，跟着张晴走了几步。

张晴将晴月剑变大，让银虞站在剑身上，因为害怕银虞站不稳，御剑的时候，张晴一直握着银虞的手腕。

银虞站在张晴的身后，他一直定定地注视着张晴的背影，似乎要把张晴彻底刻印在脑海里。

听说人类最喜欢鲛珠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他自小生性淡漠，很少有情绪波动，所以他从来没有流出过鲛珠。

听说人类很喜欢鲛人的歌声，鲛人天生会唱歌，他的声音也是极其美妙，他虽然从未开口唱过歌，但是……

“张晴，你想听我唱歌么？”银虞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张晴回头应道：“好啊。”她虽仍然很低落惆怅，但她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银虞便开口为张晴歌唱，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的声线提高的时候空灵又清脆，压低声线的时候又魅惑感性，他的音律是张晴从未听到过的，但是张晴却觉得异常好听，觉得很能打动人。

只是，当那好听的歌声在张晴身后响起的时候，明明是轻快的音律，但张晴却感受到银虞的歌声有着淡淡的惆怅。

银虞唱完一曲，他的脸色惨白了几分，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张晴紧张起来，忙回头看他，她看到银虞的嘴角溢出了黑血。

“银虞，你先吃一颗还阳丹。”张晴忙开口。

可是银虞不愿再吃了，他把还阳丹还给张晴，说道：“你拿着吧！这些丹药很珍贵，我吃了也没什么用了，何必还要浪费？”

到了大海边，银虞拉着张晴的手走在海滩上，他把张晴带到一块礁石后面，从礁石的夹缝里面拿出一片闪着银光的鱼鳞，张晴认出这片鱼鳞正是之前她不小心拔掉的鱼鳞。

“我们一向会把脱落下来的鱼鳞埋在土里，即使让它腐烂，也不会轻易让人拿到的，如今，我把我的鱼鳞送给你。”银虞道。

张晴惊讶地抬起眸看他：“为什么要送给我……”明明鱼鳞只是送给心上人的。

银虞俊脸微红，他侧过脸不看张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垂下头轻轻在张晴额头上印下一吻，他喃道：“因为我喜欢你。”

一向淡漠的银虞此时神情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放开张晴，严肃地补充道，“一定要好好珍惜，即使我死了，你也不准再接受别的鲛人的鳞片。”

心头的柔情蜜意既让他感到愉悦幸福，又让他感到难受痛苦，他身上的黑气又开始汹涌乱窜，银虞感到自己的皮肤慢慢染上了黑色。

因为张晴为他幻化出了白色的衣衫，遮住了他的皮肤，张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你……喜欢我？”张晴惊讶喃道。

银虞轻轻嗯了声，他喜欢她，即使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也希望在他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和她多做一些事。

或许因为银虞回来了，那道不知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光照射到银虞身上，张晴吃了一惊，忙反射性地挡到银虞的面前，银虞拉了拉她的手，轻声开口：“没事，它现在杀不了我。”

他很快便要消亡了，诅咒之镜不会对付临死的鲛人。

他能感到他衣衫里面的皮肤开始一片片地碎掉，只是他面色不改，而是眼神柔和地看着张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好。”即使银虞瞒着他的身体状况，张晴还是能猜出银虞的情况，她那种悲哀惆怅的情绪怎么也挥不去。

银虞拉着张晴走到一块光滑的大礁石上面，坐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茫茫大海，海浪一波一波地涌动着，海浪撞击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银虞能透过海水看到他们的同伴们，他的同伴们也能看得到他，很快，一群群鲛人冒出海面，迅速地朝他游来。

银虞开口朝发出鲛人们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鲛人们听到了银虞的声音，纷纷停下了前进，一颗颗珍珠从他们脸颊滑落，很快，他们便潜入海底，消失了身影。

“银虞，他们离开了？”张晴问。

“我让他们离开的。”银虞柔声回道。衣衫下的血肉慢慢碎成粉末，只有一架白骨支持着他的身体。

本来还想化成人类与她好好相处的，可惜他时间不够了。

不过，能够死在她身边，他也足够幸运了。银虞伸出手拉住张晴的手腕，但是觉得不够亲近，他的手下滑，抓住张晴的手指，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张晴只是僵了一下身子，并没有挣开。

“张晴，我死后，你将我的魂魄封印在你的银环上面，这样，诅咒之源便不会逃离出来了。”

“嗯。”张晴点了点头，她的眼圈有些泛红。

银虞乌黑的眼眸看向大海，目光像是透过大海看向什么。

张晴看到银虞素白纤瘦的手慢慢变成了骨头，她的心一沉，不觉用力握紧银虞已化成白骨的手指。

银虞回过头看她，嘴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这次的笑比上次的笑自然多了，也更美了：“张晴，记得把我封印在银环上面。”

“好。”张晴哽咽点头。

银虞抬起那已化成白骨的手搂住张晴的后背，垂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霎时间，他的身体化作一点点携带着黑气的碎光，慢慢飞散，那件白色的衣衫没了支撑力而掉落在礁石上。

张晴迅速地拿出银环，将那向四处飞散的碎光吸收在银环上面，然后咬破手指，把鲜血滴落在银环上面。银环闪着银光，吸收了鲜血之后，银光慢慢消失了。

之前沉入海底的鲛人们全都浮上了水面，他们纷纷向张晴游了过来。

之前一看到张晴就恨不得杀了张晴的鲛人们，此刻面对张晴，他们变得友善而温顺，撕开了仇恨坚硬的外壳，他们的内心是非常柔软善良的。

他们对于银虞的死感到非常难过，他们看着那封印了银虞灵魂的银环，轻轻吟唱起了歌谣。

张晴站在他们面前，哽咽说道：“银虞他是个很好的鲛人，他一直在拼命守护着你们。我答应过他，会帮你们把被人类迫害的同伴们都救回来，还有帮你们惩罚那些坏人。我会说到做到的，请你们信任我。”

鲛人们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回道：“好，既然银虞愿意相信你，那我们也愿意相信你。”

鲛人们离开之前，他们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张晴一眼：“多谢你，因为有你陪在身边，银虞他很开心。”

银虞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生性冷漠，让人很难接近。

鲛人们不知道银虞是否孤独，即使即使知道他孤独，也不会接近他，因为银虞是被诅咒之镜选中的容器，他的情绪不能受到任何波动。

银虞也一直扮演着容器的角色，他的心似乎是一块石头一般，从来没有出现过波动。

只是遇到了这个人类之后，他的情绪不再像以前那般冷静了，因为他的情绪开始波动，诅咒之镜也受到了影响。

因为这个，他们才知道，原来银虞的心并不是石头，他的心也是柔软的，只可惜他的命运并不允许他的心有任何的柔软。

在银虞临死那一刻，鲛人们通过诅咒之镜知道银虞是愉快的。在银虞的一生中，他们从未见银虞是如此愉快幸福的。

或许把诅咒之源种在银虞身上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他们剥夺了银虞一生所有的快乐。

只是，没办法啊，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们希望人类不再那么残忍，他们也希望与人类和谐相处的。

银虞相信了这个人类，那他们也尝试相信这个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