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途 第四十六章

三人到了海边，渔夫阿卜杜拉一边撒网，一边喃喃道：“真主啊，赐我好运吧，哪怕只有一只螃蟹，我也感激不尽。”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往上拉网。奥斯库和江直楠都一起帮忙，渔网十分重，渔夫脸上显出些欢欣的神色，江直楠却有些担心，故事里渔夫好像捞起过一只死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候。

奥斯库看渔夫拉得吃力，随手帮渔夫把往提了起来。果然是一匹已经被海水泡得发胀发臭的死驴。

渔夫十分伤心，这对于他的打击大概比网里面空空如也还叫他难受，毕竟刚刚他还满怀希望自己会时来运转，捕到一条大鱼。而且今天还事他最小儿子的生日，他以为今天的运气会比往常好一些，但是没想到一开始就是这样，这种被安拉放弃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绝望。

但是想起家里等他养活的妻子和孩子，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扔掉死驴，清洗好渔网，重新换了一个地方捕鱼。

“这一次你一定可以捕到鱼。”渔夫第二次撒网的时候奥斯库突然出声道。

江直楠有点吃惊，故事里的渔夫确实在捞到死驴子以后不久就捕到了人鱼，但是因为不知道具体会在今天的哪一网，怕渔夫心怀期待以后愈发失望，江直楠并没有说。奥斯库并不是一个喜欢安慰人的人，他这样说大概是可以肯定了，难道他发现了人鱼的踪迹吗？

渔夫因为奥斯库的话振作了不少，他又万分仔细地下了一次网。这次等待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不少，收网的时候渔网又特别的重。渔夫看了奥斯库一眼，奥斯库点了点头，渔夫强忍着激动把渔网拉了上来。

看到鱼尾巴的时候，渔夫十分激动，不过等网全拉出来，他就傻眼了。渔网里面是条人鱼，老实说，江直楠也有点傻眼。他只在动画片和故事书里面见过人鱼，现实里也是头回见。人身鱼尾什么的，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还是怪吓人的……人对于和自己相似但是又不完全相似的东西总是感到恐惧，比如人偶什么的（恐怖谷效应），眼前的人鱼给江直楠的感觉也是一样。

这是一条雄性的人鱼，和故事里的人鱼一样，他赤着上半身，他有金子般闪耀的头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白得透明的皮肤，如果忽略他尖尖的耳朵，只看上半身的话他简直美得让人窒息。wˇwˇw.㈡㈤㈧ｚｗ.cōm但是，看到那条银色的鱼尾，总让江直楠不由自主想到厨房那些食用的鱼类，那些鳞片在阳光下发出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仿佛带着腥味的金属光泽，打心底让人升起一种非我族类的恐惧和厌恶。

渔夫阿卜杜拉呆滞了片刻，挡在奥斯库和江直楠前面跪下道：“您是海里的魔鬼吗，请您宽恕我的打扰吧，我只是一个想要捕些鱼糊口的渔夫！”

“你不用怕。”人鱼隔着渔网宽容地笑了笑，“我不是什么魔鬼，我是生活在海里的人类，我也信奉真主安拉！”

“伟大的真主曾经说过，宿一树下，汲一河流，一夜同宿，一日夫妻……皆是先世缘分，今天我从这里游过，恰好被你的渔网揽住，这大概也是命定的缘分，如果你愿意放了我，我会重重地酬谢你。”

渔夫连忙摆了摆手：“本来就是我误捕了你，放了你是理所应当的，我怎么还能找你要酬劳？”渔夫把网解开，把人鱼放了出来。

“你怎么会生活在海里呢？”渔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所罗门封印的魔鬼，因为瓶子破了，所以逃了出来。”

魔鬼奥斯库的脸黑了黑。

“我终生生活在海里，真主让我生活在这里，我不敢有一点意见。”人鱼带着点调侃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江直楠觉得他的笑容好像有点悲伤。

“我对真主创造的一切都很友好，否则我刚刚早就撕破渔网逃走了。”人鱼静静地浮在水中，看着渔夫道，“看在真主的份上，你愿意和我缔结朋友的契约吗，我们可以天天来海边进行交换，你送我一筐苹果，梨子香蕉这些陆地上普通的水果，我会送你一筐海中的珍宝作为答谢。”

“这样可以吗，你会不会太吃亏？”

“不会，海底的珊瑚珍珠宝石就像陆地上的水果一样普通。”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十分乐意。”渔夫有些激动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物。”人鱼招了招手就扎进水里不见了。

渔夫摇着船准备去别的地方捕鱼。

“你不在这里等人鱼拿东西过来吗？”奥斯库有些奇怪。

“我误捕了他，当然应该放了他。而且如他所说，他撕开我的渔网其实轻而易举，你看他的手臂是多么的健壮有力，他的指甲就像锋利的刀刃，因为真主的缘故，他没有毁坏我的渔网，我怎么还能因此奢望报酬呢。”

“我看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你。”

“是这样没错。”渔夫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可是朋友是自然而然的相处以后得来的，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签订契约的，因为契约就在他们心里。我决定把人鱼当做朋友，所以我不想和他签订契约。”

“契约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奥斯库看着船桨划开的水面，小声嘟囔道，“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啊。”

渔夫正在摇桨，并没有听到，站在奥斯库身边的江直楠却听到了。他没柰何地瞪了奥斯库一眼，什么“你们人类”啊，有点身为会把人下跪的魔鬼的自觉行不行。

渔夫换了一处地方，下了第三次网。收网之前，江直楠表示他想下水看看。他已经发现，这片海域的水质十分好，而且这座小城以打渔为生的人很少，他一整天就没见过几个。所以当然也不存在什么过度渔猎的现象，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有不少鱼才对，没道理渔夫一条鱼也打不上来。

现在当然是没什么潜水装备了，江直楠在身上绑了一条绳子就下水了。他是海边长大的，水性十分好，在水里不换气可以撑几分钟。他潜下水，小心地绕过洒下渔网的地方，观察水里的情况。和他想象的一样，水里的海藻长得十分茂盛，小鱼小虾自由自在地在珊瑚丛里穿来穿去，食物充足，没道理没有大鱼才是。他不死心地在水里游了好大一圈，突然发现一道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黑影就冲着他飞掠过来。江直楠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奋力地躲开黑影的攻击，又用力地晃动了一下绳子，还好那黑影速度过快，转身没有江直楠灵活，才堪堪被江直楠躲了过去。

等它再度冲过来的时候，江直楠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条鲨鱼。如果不是在水里，江直楠觉得他此刻已经是汗如雨下了。鲨鱼是海里最凶猛的鱼类，全身是牙，速度和力量都是首屈一指的，号称海中之狼，要不是之前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江直楠恐怕根本没有勇气躲开它。

江直楠没有想到这样的近海竟然会有鲨鱼，他有些绝望地再次抖动绳子，他已经感受到了绳子另外一端传来的拉力了，但是这样的速度对于鲨鱼来说还不够。他希望他的焦急可以通过绳子传递出去。

鲨鱼再次冲过来的时候，江直楠正奋力往前游着，突然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牵着他的绳子把他甩到了半空，鲨鱼跟着越出水面，江直楠都能感觉到鲨鱼嘴巴里的腥风，不过它突然就坠落了下去，像石头一样。

奥斯库射出了船上的一把鱼叉，那鱼叉从鲨鱼的眼睛里贯穿过去，鲨鱼在水里挣了几挣，就没有动静了。江直楠落在淡红色的海水里，感觉自己已经虚脱了。

奥斯库跳进水里，抱着江直楠往回游。渔夫阿卜杜拉也吓得半死，正跪在船舷上向安拉祷告。

“真主保佑，这片海域怎么会有鲨鱼？!”渔夫涕泪交加地把江直楠拉了上来，“我在这里打渔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咳咳——”江直楠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鲨鱼应该是最近才过来的，你捕不到鱼可能就和海域里有鲨鱼有关。”那条鲨鱼体型巨大，每日维持体能大概要吃下不少鱼去。万幸，渔夫没有和它正面遇到过，不然渔夫的小船根本抵不过它一撞。

“不知道这里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鲨鱼，如果有的话很快就会被这里的血腥味吸引过来。我们现在最好赶紧回去。”

渔夫对于鲨鱼的厉害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即便不知，刚刚也已经见识过了。但是他对于离开这个决定却有些迟疑。

“怎么了？”江直楠不由问道。

“人鱼他可能正往这边赶过来。”所以也许人鱼回来的时候就会遇到鲨鱼群。

江直楠突然有点惭愧，渔夫阿卜杜拉不愿意签订契约，但是他是真的把雄人鱼当做朋友。而他，大概下意识里还是没有把人鱼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吧？果然还是太狭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