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途 第七十七章 不杀之恩

“你们要将‘拿骚’连根拔起？”理查德端起一个青绿色的玻璃酒瓶吹，吨吨吨地吞咽起来。沃克坐在一旁发呆，精神有些颓萎，“两位是要去对付我那哥哥吗？”

“你放心，我们会放他一马的。”艾吉奥拍了拍沃克的肩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沃克激动地站起身来，“我是怕你们去送死啊，我那兄弟不是一般人！”

又不是一般人？那个诓骗孩子不知道要达成什么目的的老大葛文德不是一般人，连这二当家吴克大光头也不一般，难道他身上也有符文？

“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沃克就像撑破的气球，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理查德刚才有一点说错了，那个喽啰并不是因为害怕葛文德的惩罚，而是害怕我那哥哥。他是佛利的行刑官，却在整片罗马涅区域以严酷闻名，对犯人剥皮抽筋是家常便饭。早在小时候我就有所察觉，吴克生来就是恶魔，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伤害跟自己同龄的孩子，血淋淋地伤害，宰掉那些吵着他休息的牲畜……最后，他亲手杀害了我们的父母亲，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的！”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吴克当年放过了身为弟弟的沃克，搞到现在才来追杀他，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问出来就等于是揭别人的伤疤了。醉醺醺的理查德在一旁补充说:“那般凶煞狠戾的吴克都被收服了，可想而知葛文德是何许人。”

“那个首领确实不简单，要么他就是有压倒性的实力，足以让吴克服软；要么就是有高明的智慧，抓到了吴克的短处；无论是哪一个，足以让我们头疼很久了。”艾吉奥如此分析道。

“又或者说，他二者兼备呢？”沃克喃喃出声，眼球布满了血丝。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在几瓶劣质烧酒的浇灌下，混混头子的嘴巴终于被撬松了，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关于葛文德的个人情报:这个男人来自罗马（波奇亚的地盘），气力非凡，据说在一次跟上代佛利城主的冲突中孤身一人杀死了对方一百名精兵，自此他带领的组织在城内站稳了脚跟，平分佛利的统治权。那个翻手震倒房子的传言也是真的，大概就是来自符文的力量。

“你们先离开吧，我还有事情要问，问完我再将他处理掉。”我回头对朋友们如此说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他们三人目光微闪，想必都很清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理查德和艾吉奥点点头识趣地离开了，沃克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劝我们不要趟这趟浑水，可最后还是放弃并离开了。

“你，你要干什么！”

混混头子试图用腿撑地后退，连带着跟他绑在一起的椅子向后摔倒了。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踏住了其中一根椅角，另一只脚踩着其裆部前的凳板。“我说我不会伤害你，你会信吗？”

“不要不要不要！”混混头子拼命地摇头，先前嚣张的气焰已经被烈酒完全浇熄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无辜的羊羔，在垂涎的饿狼前摇尾乞怜。我伸手绕到那家伙的背后，用袖剑割断了绳子。

“这，这……”混混头子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确实，你可能干了许多无法饶恕的事情，但这不应该是我滥杀无辜的理由。我套取情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能为了杀人而杀人。”或许这种想法很天真，但不可否认它是我从心做出的选择。

如获大赦的混混头子站直身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连敌意都淡化了许多。

“我会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的。”他感激地说道。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那家伙居然像告别新婚妻子一样五步一回头，留恋地看着我的脸，我都怀疑他是要认住我方便以后寻仇了。正有些后悔放虎归山时，那家伙居然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找死？”

“不是不是，我还有一个情报要告诉你。”

…………

走出理查德那个小小的佣兵据点，我发现他们一行人都在外头等我。佛利城在陷入夜幕后变得更加不可爱了，如同一座反不夜城——街上人烟稀少，老人孩子连饭后出来散步都不愿意，街灯零零星星相当寂寞。

“这么快就处理干净了？”

“是，挺干净的。”我如实回答。

沃克和理查德相继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概是被我的杀伐果决所震服，唯有艾吉奥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天色不早了，两位有地方落脚吗？要不要在我们这里将就一晚呢？”理查德热情地邀请我们留宿，我摆摆手拒绝了。他们的地方本来就很小，佣兵们都要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入睡，我和艾吉奥在他们这里独占一张床该情何以堪呢，况且卡特琳娜也在宅邸里为我们预留了房间，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告别沃克和理查德后，我和艾吉奥走在孤清冷寂的路上，果真是一个出来散步的居民也没有。

“你真的解决掉那个人了吗？”

“解决掉了呀。”我上叼起一根长矛草，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骗人，杀了人你还能这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放跑了？”

“没有……我真的解决掉他了。”我还想再狡辩一下时，艾吉奥突然顿住了脚步，猛然回头死死盯着一处墙角，“出来！没想到我们好心放过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什么？那个混小子居然敢反！我也紧张地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老奸巨猾的艾吉奥笑吟吟地看着我。

“别演了，我承认还不行吗。”我苦笑着垂下双臂，斜眼看着得意洋洋的艾吉奥。

“你啊你，果然是个心善的人呢……”

一剪弯月在天上的云雾间显山不露水，街灯匮乏的佛利稍微变得明亮了一些。我们二人走到了一条鹅卵石道上，那些光滑的鹅卵石在月光下也显得稍微有了那么点价值。白天的它们明明是那么平平无奇、黯淡无光、任人踩踏，如今若是将视觉拉远一点的话，它们未尝不能东施效颦，将自身伪装成一路宝石。

“天有些冷了啊。”我将单薄的刺客袍裹紧，搓了搓滑滑腻腻的手，有种在冷雨夜中行走的感觉。是因为郊外空气会比市中心更冷吗？不，大概是因为鹅卵石道上那个诡异的影子吧。那家伙就像是个雪人，浑身散发着比周围空气还要冰寒的气息。我就搞不懂了，这不是才十五世纪吗，怎么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家伙，他们的出场特效令人匪夷所思。

“哎呀这不是沃克么，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看见那颗镗亮的光头，我放下戒心走了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忽然，阴影消失在了鹅卵石道上，可芒刺在背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皮肤也感到了真实的刺痛。

呼——

如同死神在耳边低语，阴影跳过鹰眼视觉的预判闪现到我的身后发动攻击，照空气流动的规律来看，这一击是极其刚猛的劈砍，攻击武器的形状类似于斧头。现在转身不过是多余动作，我拉出腰间的‘寒鸦’从侧面进行格挡，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力道从‘寒鸦’上排山倒海般导进我的身体，直通脚底板。

轰！轰！路面上的鹅卵石瞬间被压碎，我脚踩着的位置下陷了几分，旁边的草丛里有一只被惊动的老鼠跳出，夜晚的湿气似乎也被这超乎寻常的一斧震散了一些。

“搞什么啊沃克？我们才没见一会儿，你就这么想念我吗？”我露出嘴角带血的笑容，隔着僵持颤动的刀斧注视着那张熟悉却判若两人的脸庞——那家伙的眼中泛着幽幽寒光，仿佛在看待一头待宰的畜牲。

“我是吴克。”

咔！！那柄怪异斧子的凹口突然卡住了我的‘寒鸦’，吴克借力回转将它甩飞了出去，顺带拖动了我的身体平衡，然后将斧子高高举过头顶，掩盖住了后方的月亮。

“凡！”

斧刃划出近似弯月的轨迹直劈我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