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途 第四十七章 立场

圣吉米那诺城内，本就萧条的街道因战争而变得更为残破，就像本就精神颓萎的汉子长满了一脸的胡茬，平添邋遢。巡视主要干道的警卫们一个个都捂着鼻子，因为有些地方已经传出了尸臭味。按帕奇家族的说法就是，忙于筹备防御工事而无暇顾及死者遗体的回收——无论是士兵的还是市民的。不少失去丈夫或孩子的妇人在街上嚎哭，在战火的余烬中四处寻觅亲人的遗体。

“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秩序吗？”扎克死死握住剑鞘，全身颤抖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连向来放浪不羁的帕奇斯也收敛起笑容，悲伤地凝视着眼前的焦土。

“快走，不要多言，也不要停留。”我冷漠地朝身后的队员们下命令，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对周围的惨状视若无睹。

快了，已经有东西在他们心中萌芽了。

队伍中的一个圣殿骑士对一名被石头绊倒摔得头破血流的女人起了恻隐之心，脱离队伍上前去扶她。我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其他人也未有出声提醒，恐怕这也是他们想做的事，哪怕这会延误战机。

“女士，您还好吗？”

那名灰头土脸的女性正想要说“谢谢”，可当她看到我那队员身上制服的时候，立马变换了脸色，狠狠地将其推了出去，紧接着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那名被推倒的骑士完全摸不着头脑，被无名业火给威慑住了。终于，在找东西的女人眼光一亮，不知哪来的劲举起一块比她肩膀还要宽的石头，对着那名帮助她的圣殿骑士就要砸下去。

“我要你们偿命！”

帕奇斯和扎克他们彻底震惊了，七手八脚就要上前救援。在石头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之下，那名队员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市民心中的恐惧，一时间竟忘了抵抗。被这石头砸中脑袋的话，他必死无疑，而我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右手的袖剑朝那女人的肩膀骤然射出。

女人的右肩被飞行袖剑浅浅插中，一时失去了力气，高举着的石头“轰隆”一声摔在一旁的地面上，碎成了几瓣，砸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她整个人便无力地瘫倒下来。那个差点死掉的家伙大口喘着粗气，不解地看向对面的那个女人，眼神中并没有愤恨。

“没事吧。”

我淡然走过去，将瘫坐在地上的伙伴拉起，然后拔出罗德里戈的宝剑对准那名已经是疯疯癫癫状态的女人，欲势作砍。

“等等队长！别杀她！”我的手腕被紧紧地扣住。

“为什么呢，她可是想要了你的命，圣殿骑士是不会宽恕这种不遵守规则的行为的。”

我反问己方的受害者，要求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帕奇斯他们也上前了几步，欲言又止，疑惑且怜悯地看着那个开始痛哭的女人。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杀她。”那名队员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他也知晓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另外的队员们也以一种乞求般的目光看着我。

“你们觉得，这样做正确吗？她以后可能还会威胁到你们同伴的生命。”我如此严厉地警告他们。

“是，我们会提高警惕的，希望队长高抬贵手。”

“好，那就不杀。”我对他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俯下身为那名女性的伤口作包扎。

……

“队长啊，我觉得问题不在于那些民众，他们并不是所谓“明君”口中的刁民。”由于我先前的举动，队员们与我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他们开始向我吐露心声。

“哦？何以见得？”城门近在眼前，这附近的巡逻没那么森严，在这段路上我可以跟手下的人畅所欲言了。

“他们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甚至连亲人的尸骸都找不到，难免会心生怨气，这也恰恰证明了是我们的能力不足……队长，这次让我们也战斗吧！”先前那名热心的士兵展现出高昂的斗志，尽管眼神中还有迷茫。

我对他，也是对身后的所有人说:“有斗志是好事，但不能不清不楚地就去战斗，你们要找到自己真正所追求的东西，哪怕那样东西仅仅是财富。在找到目标以前，禁止你们作战。”

我说这话当然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减少他们跟马里奥部队的冲突，同时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他们若有所思地点头，但还是有收敛不住锋芒的迹象，看他们走路的小动作就知道了。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谁想上就先打倒我，一起来也无所谓。”

这话似乎激起了他们在城楼上观看我暴打佣兵时的记忆，瞬间就集体自闭了。我嗤笑一声甩过头去，向着哨望塔龙行虎步地走去………

“到时你们这样……这样……再这样……最后再这样……”弗朗西斯科向我的队伍来回比划着手势，据说这是他们讨论了一天之后想出来的方案，我故作假寐立在墙边，实则把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帕奇斯他们毕竟是年轻人，心浮气躁，整天就想着冲冲冲，想必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弗朗西斯科见我们这群人摇头晃脑的，气得吹胡子离开了，还撂下“如果战败了就是你们的责任”这种狠话，我们自然是当作没听见。

“队长，怎么办？我们听你的。”那名帮助过妇女的骑士凑过来，记得他好像是叫赛克斯。

“留在后面待机，我来击溃敌人。”为了保持领袖的威严，我打算在他们面前来一个漂亮的信仰之跃。可当我蹲在城围上的时候，我后悔了。这种高度跳下去可不止伤血这么简单了，信仰不够坚定分分钟就会丢掉小命。见我犹豫不决没有往下跳，赛克斯连忙出来打圆场，想不到这小子情商还挺高的。

“队长您观察完了吗？我们还是走楼梯下去吧，下面可能会有伏兵。”

“说，说得是呢，走下去。”我万幸地从城围上下来，一马当先朝盘旋式的楼梯走去。

……

弗朗西斯科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就是让我们这群人冲进马里奥的营地，让佣兵们四散开来，他们再从两翼包抄。冲在最前头的我们无疑会受到佣兵精锐的迎头痛击，这正是炮灰所要履行的义务。本来罗德里戈派这支队伍来圣吉米那诺只是为了分散刺客组织的注意力，让帕奇家族对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出手。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愿意见到“刺客猎人”坐大，便想方设法除掉我们，可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便想了一个他认为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我们和马里奥鹬蚌相争，可惜，他错了。

正当我得意地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队伍的前方，戴着鹰嘴样式的兜帽，就只是孤身一人，鬼魅般地现身。我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嘴上那道浅白色的伤疤鲜明地彰显着那人的身份。

艾吉奥……

好几个月不见，他给人的感觉与前时大不相同，看来在经过马里奥的训练以后，他的潜能全数被激发了出来，让人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lv20……怪不得散发出这么强烈的威胁感，这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当初我叛逃出蒙特里久尼的时候，艾吉奥的战斗等级才刚达到lv12。

“凡，是你吗！”这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质问。

“是我，李一凡。”我扬声回答他，右手上的飞行袖剑蓄势待发。

“放屁，你叫凡?奥迪托雷！”

他还对我留有念想么？

“你面前的只有刺客猎人。”我冷冽地看着艾吉奥，突然有种自己是影帝的感觉。

“我不想手刃昔日的兄弟，这太残酷了。”

“你必须做，因为你是刺客，而我如今是圣殿骑士！”

赛克斯他们不清楚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上，这可能也是生物遇到危险时的反应，他们应该能体会到我们两人身上浓烈的杀气。

“念及旧情，带着你的人混出马里奥叔叔的领地，我饶你们不死。”艾吉奥别过头去，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这是吃定我了吗？走你！”我远距离朝艾吉奥射出一发飞行袖剑，想不到他眼都不睁开就挥剑挡开了，我还是低估了他。

“歪门邪道，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咱来试试？”

圣洁的月光下，两个一红一白的身影交缠在一起，不时有鲜红的血花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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