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 第346章 尾声

夏虫蝉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份，天气越来越热，炙热的阳光烘烤着整片大地，街道上仍然在为生活奔波。

城南一角，一片复古式的建筑群分布在金灿灿的水湾附近，河流平缓，周围不见任何植物，只是那河水清澈见底，明媚的阳光下倒映出河底的耀眼金沙。

丰都以金川河为界，分为城区和未开发区，那些古式建筑就是坐落在未开发区內，其中一座高达数十米的古塔屹立其中，引人瞩目。

古旧的院子里，一个衣着普通的青年靠在凉亭内发呆，身前的八仙桌上摆着几个果盘。

庭院内枝繁叶茂，花影映日，别有一番精致。

青年看着地上花叶的倒影和刺眼的光斑，神色痴呆，不知是被景色吸引住了，还是沉浸在自我沉思中。

庭院深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黑衣少女出现在凉亭附近，她看到发呆的青年，脚步放慢了些。

黑衣少女在凉亭下方站定，美眸一动不动地望着青年，竟是有刹那的失神。

“有什么事吗？”青年不知何时回过神，看着台阶下的少女，语气温和道。

少女一怔，随后脸色恢复正常，慢步走上石阶，看着青年道，“一个星期了，你把自己困在这院子里终日发呆，我便来看看你。”

青年眉角分明有愁绪，但还是笑了笑道，“我没事，就是想静一静。”

“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你指的是……”青年神色微凛，一副认真的模样对少女说。

少女已经上了凉亭，她到青年桌旁的位置坐下，侧脸看着青年，“一切，外面的一切。”

青年苦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非世间人，何苦叹红尘？”

少女脸色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感慨，这样的话，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她收起受到感染的情绪，认真道，“有些事你还是需要知道的。”

“哦。”青年轻描淡写地应了句，但少女却能看出他眼中闪过的意思期待。

少女嘴角微翘，托着腮对青年说，“比如金惜玉，比如饕餮，比如……罗心？”

青年脸上露出几分复杂，“除了心儿的事，其他的我都不需要知道了。”

“是吗？”少女难得说出了一个反问句，“你知道金惜玉对你的离去表现得那么平静吗？”

青年轻叹一口气，“这不重要了，她若安好，我就放心了。”

少女摇摇头，伸手拍拍青年的肩膀，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还记得当初为了找回金惜玉的魂魄，我跟你说过她有可能会有多出的两个人格吗？”

青年神色一滞，整个人呆了数秒，才突然抓住少女的手，情绪激动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少女任由自己的手让青年抓着，微微点头道，“当初你和她初次到清明街时，就曾激活过她的第二个人格。”

“我们猜测当她主人格意识受到重创时，她的另外两个附属人格会随机替代主人格，成为她躯体的主人。”少女耐心道，“金惜玉当晚身心都遭受重创，她的主人格因此进入了深度沉睡状态，第三种人格的出现代替了主人格。”

“不对，也不能说是替代，应该说是融合。主人格受到严重创伤，只有通过融合第三种人格才能继续存活。当时你应该让她受到剧烈的刺激，这种刺激让她在人格融合的修复时产生了斥性，因而把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都封存了。”少女沉思了片刻，解释道。

罗森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小惜她是因为人格意识修复时把过于我的记忆屏蔽掉了，所以她不记得我了，不再认识我了？”

苏离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从她的朋友洛小妍口中得知，金惜玉被救醒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你，至于参加你的葬礼，金惜玉是作为洛小妍的陪同来的。”

“……”罗森沉默了，过了好久，才淡淡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苏离问道，“你这是……真的放下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罗森无奈地笑了笑。

苏离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毕竟现在阳间已经没有罗森这个人了。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该想想接下来的事，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应该明白的。”苏离站起来道。

罗森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高中生了。”

苏离走下凉亭，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罗森说道，“还有一件事，你昏迷的七天里，不时会说胡话，一直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罗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是谁？”

苏离眼里出现几分疑惑，“你念的是……古怜香！”

罗森瞳孔微缩，古怜香！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副诡异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面孔，那九天仙女般的绝世容颜，天使恶魔般绚烂的妖艳血红花瓣……

“你怎么了？”苏离察觉到罗森脸色有异，不由问道。

罗森开声叫住了苏离，“你知道古怜香的来历吗？”

苏离愣住了，她疑惑地看着罗森，“你什么意思？”

罗森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其实当时我的灵魂已经被打出体内了，没有这副肉身的庇护，我死亡的讯息被地府捕抓到了，黑白无常要把押送回地狱中。”

苏离的身子僵住了，满脸的震惊，只听罗森又说道，“当时我被他们押送着走了很远的路，而这条路，我想应该是黄泉路。我灵魂虽然经过加固，但在他们充满神秘死气锁链束缚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发余地。”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他们送回地府的时候，一个叫彼岸花的女人出现了，不！不应该叫她女人，因为她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人。她跟黑白无常交流了一番，提到了无间地狱劫，还说只有才能破解……之后便是她救了我，还让我平安地回到阳间。”罗森的语气愈发凝重，脸色却有些犹豫，“我看到的那个叫彼岸花的女人，和古怜香长得一模一样……”

苏离僵住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却变成了不可思议，她喃喃道，“你……见过怜儿？”

罗森也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古怜香终日带着面纱，所居住的院落也从没有人踏足过，根本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

如今罗森自己却嘴欠地说出了见到和古怜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庭院内两人呆滞地对视了很久，罗森才慌忙辩解道，“不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为什么彼岸花和古怜香长得一模一样！”

苏离微微点点头，“可这还是解释不了你为什么知道怜儿长什么样……”

“……”罗森感到一阵头疼，这下小辫子被苏离抓到了，而且苏离对这件事特别上心，看来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罗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这件事先放一边，我怎么知道古怜香模样的你别管，我只想提醒你，古怜香，很有可能有问题，你要多留个心眼。”

苏离眉头一皱，神色不悦道，“怜儿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许诋毁她。”

“……”

苏离瞪了罗森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女人心海底针啊，真不知道她们都在想些什么。

他拿起桌旁的手机，手机恰好震了起来，罗森有些疑惑地打开看了看，这手机是自己到奇门后新换的，知道自己联系方式的人屈指可数。

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信息，“今晚凌晨，金川河畔见！”

金川河畔！

罗森手机差点掉了下去，他的记忆里唯一一次和金川河有关联的就是那次和古怜香的会面，他想起了当时古怜香离开前曾和他说过，以后有事还会在那里见面的。

这个古怜香，奇门的代门主，曾经给过自己许多帮助的神秘人，果然有问题吗？

罗森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当然今天晚上他是一定要去的，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呼吸过外界新鲜的空气了。

晚饭照例是一个奇门的佣人送过来的，罗森处在奇门大院的最里面那个院落，平常基本不会有人会来的，这是当时罗森住进来特意提出来的。

罗森吃过晚饭后，看着夜色将近，和之前所看到的清明街夜晚一样，满轮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幽光，铺洒在复古的瓷砖墙头。

罗森不动声色从奇门大院的后门离开，看着眼前那条长长的月色古街，一切看起来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风月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罗森不免又多了一番慨叹，周围的宅院还是紧闭着，整条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只有一扇扇大门前冰冷的幽光能看出这里面还是住人的。

罗森对清明街已经很熟悉了，他轻车熟路往街道的封印口走去，在快要靠近出入口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群人。

他们身穿着蓝色复古服饰，手中拿着兵刃，像极了古代夜晚的巡检护卫。

罗森连忙找了个不起眼位置躲起来，这些人的服饰他认得，是清明街三大势力之一的唐门中人，之前在学校碰到的唐飘正是属于唐门的。

罗森并不害怕他们，只是不想引起麻烦，现在越少人知道他还活着的信息，对他来说越好。

等到唐门的巡逻过去后，罗森才继续前行，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两次巡逻，看他们认真严密的阵势，清明街像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罗森还是不打算管这闲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罗森躲过了巡逻，顺利出了清明街，死气沉沉的荒野道路展现在眼前。罗森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他快步向不远处那条急促的河流赶去。

金川河，在月光下依然闪烁着千百金蛇，景色瑰奇。金川河的河水白天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到了夜晚便湍急得像一条躺在地上的瀑布。

金川河畔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倩影，光看背影便知是一位人间绝色佳人，她静静站在水流边上，面朝天地银月金川，星眸倒映着熠熠生辉的光芒，仿佛整片银河星辰般浩瀚灵动。

罗森远远看到女人的背影时，整个人都惊住了，他的神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惊讶来形容了。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随着河畔的夜风袭袭而来，更让罗森心头一震，这个声音……

女人缓缓转过身来，倾国倾城的美貌完整地展现在罗森眼前，她星眸间流转着几分笑意，“怎么样，很惊讶吧。”

罗森呆了好一会，才重重叹了口气，语气苦涩道，“我是该叫你古怜香呢？还是彼岸花呢？还是影姬？”

“其实你应该早就能猜到的。”古怜香神色平静。

罗森自嘲地笑了笑道，“对啊，我早该想到的，所以，你到底是谁？”

古怜香淡淡一笑，“她们都是我，我就是她们。”

罗森沉默了片刻，说，“为什么？”

古怜香回道，“因为需要。”

“古怜香是你的分身吧。”罗森突然道，“记得当初你出现在五楼的病房里，转眼间却从窗户跳下去不见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那也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是的。”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要帮我？”罗森又问道。

古怜香将目光放到金川河上金蛇上，幽幽道，“你知道，这条河通往哪里吗？”

罗森疑惑地看着被淡淡水雾笼罩的河流，这个问题上次见面时古怜香也问过他。

“它通往地狱？”罗森猜测道，金川河的传说他并没有忘记。

“没错，忘川河。”古怜香微微眯起双眼，“在这个城市里，有两条通道连接着人间和地狱，第一条是金川河，第二条是清明街。”

罗森皱了皱眉，这些他早有耳闻，现在得到证实也不觉得惊讶，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古怜香回头看着罗森，眼中闪过亮光，幽幽说道，“这一切都是因果轮回，命运使然，解铃还需系铃人……”

她说着一边慢步靠近罗森，直到两人相对而立，罗森能清楚看到她雪白玉肌的纹路，淡淡的异香也扑鼻而来。

古怜香把嘴附到罗森耳边，低声讲述起来……

天空银月高挂，地下金川暗流，天地被这迥异玄奇的美景点缀的，河畔上一男一女，相对耳语，仿佛成了最美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