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间寺
小和尚如动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门槛上发呆,师兄如定如今整日见不着他的人影,师父好像到了修行的关键时期,闭着眼静坐在房内的床上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动过,只需每日清晨时刻端上一碗清水放在那里,不能去打扰他。如动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先将内院外院清扫个干净,再去大堂内的功德箱内取出香客进贡的几文铜钱,在门口粥摊夫妇那买了一碗白粥,这老板娘照例瞒着丈夫偷偷塞了两个熟鸡蛋给他。
一个人在桃树底下的桌上默默的吃掉这碗白粥,又吃了一个鸡蛋,另外一个他准备留给他的师兄如定,将碗洗净放回橱架上,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开始坐在门槛边上发起呆来,平日里街坊四邻的小伙伴也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一个过来找他玩。
突然一阵阴影将他给罩住,他抬头一看,有一个如大海一样的人影,此等异像如动只有在老祖的身上偶尔见过,他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之时,那个人影已经快要进入后院了,只看他腰间出挂着一个黝黑的竹书筒,如动赶紧跟了上去,怯生生地问道:
“你是谁?”
“我?我叫宋楚江。”
正是知事府内寻觅了一整夜不见的世间最强者大河族族长宋楚江。
“你有什么事?”
“我听一位故人说,这大间寺的后山有位老人,想过来拜访拜访!”
一个中年人,一个黄口小儿站在后院门口,一答一问。
“后山老人?后山就住着老祖一人,可老祖他不是老人呀!”
小和尚如动挠了挠自己的小光头,一脸不解,想不通。
宋楚江笑了笑,有些感叹道:
“两千六百载,老的不能再老了!”
如动听不明白眼前这个人这话是何意,但他可以感觉到没有任何的恶意,于是替他把门打开,邀他进去。
里面安静如也,如动请他入座桃树之下,说道:
“先生,我去给你端碗水过来,然后再给你去叫老祖。”
如动十分乖巧的就厨房内拿出一个大碗,走到井边,弯腰正欲取水之时,原本平静的水面才是沸腾起来,这种沸腾并不像炉壶水,更像是欢欣,这井水见着了什么让它欢欣起舞之人,如动很惊奇,他双手捧着碗,那些沸腾的水中有一股,自发的往他手中的碗里跑过来。如动正想把这一幕告诉那个陌生人。后山的门开了,老祖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露出个大肚子,踩着干草鞋,打着哈欠,脚指头横张,走了出来。
“这是谁啊?一大早就扰人清梦?”
小和尚端起那碗谁放在桌上,小声的跟宋楚江说道:
“这就是老祖,你找的是不是他?”
宋楚江摸了摸他的头,点了点头。
“如动,你师兄如定跑哪里去了,好些天没看见他的人影。”
胖和尚有些艰难的坐了下来,
“老祖,我也好几天没见过师兄了,对了,这位先生说要找你?”
“当然是来找我的,总不能是来找你小屁孩的!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去外面给买点熟牛肉,再沽点酒过来。”
“老祖,功德箱内没钱了。”
“我这里有!”
宋楚江手里拿出些许的碎银子递给了如动,如动没忘看老祖的神色。
胖和尚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你小子跟你师父一样,榆木脑袋,人家给你钱,就拿着。”
如动口中的老祖,师父如花都道不明他到底活了多久,只是交代他与如定要尊崇他,在如动看来这个老祖倒像个顽童,大大咧咧的,不修边幅。
“该如何称呼?”
宋楚江问道。
“我?”
胖和尚指了指自己,有些萧索的说道:
“我叫什么,自己都忘记了,不过最近有个臭小子喜欢叫我胖秃驴,还别说这个称呼真的挺喜欢。”
“老祖说笑了,宋楚江今日前来,只为了要一个真相!”
“说来听听,看在你刚才那几两碎银的份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楚江一阵愕然,这么轻易得到他的允诺,站起身来,朝他一拜缓缓说道:
“我想知道我师弟是怎么死的?”
“你师弟?”
“我师弟就死在琉璃城外,他们说是死于西罗国大将军之手,但我去西罗看过这位大将军,他杀不死我师弟,整个西罗,不对,应该说这世间能杀死我师弟没有几个,当年在荒原那道人算一个,是他告诉我你的存在,所以过来问问你,我师弟是怎么死的?”
宋楚江说话很慢,就想是无尽的大海之中迸发出的声音。
“他还真是无耻啊,居然把我给卖了,你拿什么跟他做了什么交换?”
“我所理解的大河族水经注。”
水经注是大河族的最高深的修行功法,除了族长之外,只有最优秀的弟子才可以修行。
“难怪,难怪。”
胖和尚差点就破口大骂,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到底谁是你的师弟?”
“你见过他,我曾听人说,他们一行三人来拜访过你。”
“一行三人,该不会是姓梁的那小
子吧?”
前些时日刚被小正和的三个仆人打扰,该不会又来了吧,不过眼前这个人,他听说过是号称天下第一强者,至少来之前他根本没有发觉,只是见他走进了后院,动了井里那些清水,才感知他的到来,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胖和尚重视起来了。
宋楚河摇了摇头,抬手一挥,那桌上的清水缓缓升起来,转啊转形成一个水幕,这水幕有如生命一般扭动,一个手持黑色短剑的硬朗男子出现在那里。
“我师弟叫风滚草!”
“原来是他啊!”
“是你杀的他吗?”
宋楚江语气平淡的出奇。
“杀他?”
胖和尚摇了摇头,叹息道:
“他使剑有些意思,本想和他过几招,不过他脾气太好,怎么也不上当,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
“老祖,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宋楚江依然执着的问道。
胖和尚看着这个只短短修行几十年就能堪破大道的宋楚江,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举起肥嘟嘟的手指,指向天际:
“小子,你觉得上面有什么?”
宋楚江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看了很久,才道:
“有一位故交曾经说过,这里是人间!”
说完,宋楚江一阵释然朝胖和尚深深一拜道:
“我明白了,多谢老祖!”
这个时候,小和尚如动提着一提香喷喷的牛肉,一壶水酒走了进来!
在琉璃城上空的云层之上,有一只小麋鹿云朵上玩的不亦乐乎,上蹿下跳,在它的不远处有一只老白鹤安静的躺在云层里,突然它们感觉到一阵强而有力的气息从琉璃城内极速的射上来,将小麋鹿吓了一跳,蹬着蹄子不悦道:
“老白鹤,这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什么?这人间内还有我惹不起的人?”
“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老白鹤,你少糊弄我,我可是秒杀大道以下之人。”
小麋鹿一脸不满道。
“若是超越了大道呢?”
老白鹤打趣道。
“这个…这个…”
小麋鹿急着转了个圈,突然说道:
“那我可以禀告咱们族长!”
老白鹤一阵莞尔没想到它会如此作答。
.........
洛侯府大堂内
洛侯与夫人上座着,脸色十分精彩,左边坐着的是高高在上的中都府大都督凉习习,右边坐着的是有些没不正形的小侯爷粱正和,与略显拘谨的君不见归仙阁天字房的章台仙子。
“姨娘,你这大早上叫我过来,做什么?”
大堂外的八部飞马梁小黑,刚才不经意间被这洛夫人瞥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撒丫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才拉着凉习习的手说个没完的洛夫人,这个时候好像被人堵上了嘴巴,不发一言,只是用目光看着洛侯,意思是让他来说,让他来回答应付当下这个局面。洛侯此时也为难的很,他端起茶杯,心里头开始酝酿起来,他看着这位公主殿下面无表情的,有意无意的看着对面的章台姑娘与正和,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那么简单,此刻若是一个出言不对,恐怕就会让远道而来的公主殿下下不了台,那就有悖于待客之道,于是洛侯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但是把一旁洛夫人的眼神都盯快冒火了。
一时间,整个大堂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氛,小侯爷没有想这么多,见这洛侯夫妇没说话,他站了起来,拉着章台走到他们面前,跪了下来,说道:
“姨娘,姨父,我决定了,要娶章台为妻!你们择个吉日替我们把这婚事办了!”
洛侯闻言差点就把口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他赶紧看了眼凉习习的脸色,见她没有多大的波动这才说道:
“这事,当初不是与你们说好了嘛?”
洛夫人则是不断的朝小侯爷不断使着眼色。
小侯爷装着没看见,误以为洛夫人这是不答应,才会朝他使眼色,他也不知道那边坐着的姑娘究竟是谁,最近听洛皮实说这洛夫人再给他物色媳妇,想必这位姑娘应该是哪位大人家的女儿,虽然生的相貌也不差,可小侯爷如今是一心扑在这章台身上,没有发觉洛侯夫妇的一样,一脸笃定的回道:
“我不要让她做妾,要明媒正娶,让她做我妻子,白头偕老!”
“正正,你这孩子,又在胡闹!”
洛夫人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捶打了一下小侯爷,这力道小的可怜。
“姨娘,我可不是胡闹,我认真的,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这门亲事,我非章台不娶!”
大都督凉习习听到自己的未婚夫梁正和这么说,不仅没有发怒,反倒是擒着笑意,倒是洛侯不能淡定,站起来了欲要告诉小侯爷她的身份,凉习习好像知晓了洛侯的举动
稍微拦了一下,她目光玩味的朝着章台问道:
“这位姑娘,你是?”
“章台!”
在凉习习的面前章台气势有些微弱,昨夜与小侯爷恩爱一夜,此时脸颊潮红未散,竟有几分惹人怜爱,韩她行了一礼,回道。
“昨夜在琉璃城半空中起舞的就是你吧?”
章台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准的,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极其的特殊,而且和她的心上人恐怕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侯爷可不管不了这么多,他见这个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盘问着章台,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不满道:
“你谁啊?”
凉习习冷笑一声,用眼睛定定的看着小侯爷,见他好像真的忘了自己谁,辛酸,愤怒,不甘,怜惜之情交杂。
小侯爷见她并没有回答,于是问道旁边的洛夫人,洛夫人看了一眼洛侯,然后小声的跟梁正和说道:
“她就是习习!”
“习习?”
小侯爷乍一听这名字,一脸茫然,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又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嘴里将这名字咂摸了几遍:习习...习...凉习习!
突然小侯爷往后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几步,瞳孔放大,一手指着她,有些哆哆嗦嗦的指着她道:
“你就是凉习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小侯爷诋毁自己的未婚妻已不是一回两回了虽然知晓内情之人都说小侯爷与这凉习习公主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可小侯爷的脑海中一点关于她的印象都没有,他对武城有着莫名的恐惧,这份恐惧也蔓延到了凉习习的身上,又加之听了这城内百事通刘汉所谓的奇闻轶事,所以凉习习在小侯爷眼中一直是壮实如熊罴,丑陋如百元府的夫人王语嫣,尤其是听闻她掌管中都府府以来,杀了无数的修行者,又落下来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印象。
“女什么?”
凉习习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有些意外。
“女...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侯爷一把将章台护在身后,底气不足的斥道。
“正和,不得无礼,殿下此番是以中都府大都督身份来琉璃城办案!”
洛侯也不知道这正和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赶紧说道。
“姨娘,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她不是在武城嘛?怎么会来这里?”
小侯爷现在觉得或许只有一直疼爱他的姨娘,才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你刚才姨父不是说了吗,她今日的身份是大都督,来琉璃城的中都府办事!”
“那她在琉璃城呆多久?”
“我也不知道呀!你这孩子,怎么把她又给领到这里来了。”
洛夫人指了指他身后的章台,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我要娶章台为妻。”
“胡闹,你早已有婚约在身!”
“姨娘,你不是说会让人去取消这婚约吗?”
小侯爷不敢说的太大声。
“她是你父亲娘亲钦点的儿媳妇,我总不能违背他二人的意思吧?”
小侯爷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感觉今日的姨娘好像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那边小侯爷跟洛夫人咬着耳朵,洛侯小声的跟凉习习解释道:
“习习,你别见怪,当初来琉璃城之时,正和大病过一场有些事好像记不得了!”
“我早就知道!”
“刚才还有一事是?”
“除了那两件事,这一次来琉璃城是为我与他的婚约而来的。”
“那如此甚好,毕竟你们的婚约是先皇亲赐。”
小侯爷如今的志向就是想在琉璃城当一个逍遥侯,这辈子就不打算去武城。尤其是前些日子被君不见的那位城主夫人裴从衣踩在脚下,小侯爷就暗自发下毒誓,这辈子再也不能被女人所欺辱,一定不能被女人所控制威胁,见到凉习习如此强势,更加使得他讨厌。
就在这个时候狗奴才梁阿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小侯爷大喜,这个老小子的鬼主意特别的多,有他在今日或许可以一劳永逸,跟这个女魔头解除了婚约也说不定。
“梁阿福,你怎么这么慢!”
小侯爷是骑着飞马过来的,而梁阿福则是坐马车过来的,所以要慢些。
面对小侯爷的殷切目光,梁阿福反常的选择了无动于衷,快步走上前来,哐当,双膝跪地,朝着凉习习五体投地大呼道:
“梁府奴仆阿福,拜见少主母大人!”
“梁阿福,你这是吃了多少酒,一大早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小侯爷见他突然这么一个举动,又惊又怒,走过去提着他的衣领,目光欲要吃人。
凉习习此时也不端着,将梁阿福拖起起身来,说道:
“这个时候叫主母为时尚早,不过这些年,阿福你辛苦了。”
俨然一副梁府主母的模样自居。
小侯爷天旋地转,顿时觉得这里的一个个都疯了一样。梁阿福听见这话,低着头,两肩耸动,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饶是小侯爷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分不清这家伙,今日上演这一幕究竟是几个意思。
“章台,你别怕!”
小侯爷手有些发抖的安慰着身后的章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