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虽高,但如霍子衡所说的,还没高到能让人粉身碎骨,山下是密实的树林,他们运气好,正正好地掉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有厚密的树叶做缓冲,又有猎贵靡做垫背,竟连伤都没怎么受。
霍子衡掰开锢着云宁的手臂,抱着她从树上跳下去,受到震动,猎贵靡的躯体也跟着掉到下面。
而终于双脚着地的云宁不由再次感叹,定远将军的幸运值果然很高,这要是只有她掉下来,怕是没让猎贵靡给压死,都得摔个半死。
霍子衡第一时间安慰云宁:“好了,虽然意外掉了下来,但我们现在很安全,上面也不用多担心,有青山在呢。你还好吗,身上有没有受伤?”
云宁现在的模样着实让他担心,看着比在山崖上还要糟糕百倍,浑身的鲜血混着泥沙,半边脸都染成了红色,头发蓬松散乱,也沾上了不少的脏东西,他因为前面抱着云宁行动,双手上也都沾满了鲜血,心里很是担心这些是云宁受伤所流的。
云宁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脸的无法忍受,低声回他:“浑身的腥气,特别难受。”
她这会儿人放松下来了,就能很清晰感觉到身上受的伤,后背的刀伤、脚上的扭伤、手腕上的勒伤和其他被碰撞产生的挫伤,每一处都疼痛无比,靠感觉根本分不出伤的轻重,然而,比这更让她恼火的是这浑身上下的血腥。
她没有洁癖,身上就算弄得脏兮兮的都可以忍受,可作为一个医师,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别人的血沾在自己的伤口上。
霍子衡往四周望了望,除了树还是树,若非往上看能到崖壁,有个方向,只怕走都走不出这片林子。他眼尖,原地转了两圈后,居然发现远处不显眼的物品。
“云宁道长,你看那里,那个是不是你的医药箱?”
闻言,云宁马上有了精神,一看,果然是,原来之前车厢里被甩出的东西中就有她的医药箱。
霍子衡尴尬地低头摸了摸鼻子,他有心想帮,可又不敢轻易冒犯,心里暗道这伤要尽快处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背的是刀伤,有我的血,也有别人的血,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麻烦将军帮我清洗一下伤口。”云宁垂着头,声音细微。
霍子衡嘴巴张张口口,最后说道:“没问题,你指挥着,我该怎么做?”
“药箱里有一把小剪子和镊子,先将衣服剪开,用那一袋盐水湿润伤口,把外面粘连的衣线、血痂等与伤口分离开,再用那一瓶药水,由内向外地从伤口到周围清洗、消毒,最后撒上那一小包药粉,包扎起来就行了。”
霍子衡开始动手,按她说的步骤操作,别看他是个大男人,可也十足地耐心,动作轻缓,唯恐会因此弄痛了云宁。
刀伤很长,从左肩胛骨到右腰,切口整齐,不算深,但皮肉外翻,看着足够狰狞,也足够让霍子衡心疼不已。他曾听母亲说过,男人身上的伤疤可以是勋章,可女人家不行,稍有瑕疵,就会被万分嫌弃,想来,多了这么一道疤痕,道长也会十分难过吧。
盐水冲洗后,大部分的血迹已清洗干净,霍子衡眼睛盯着细瘦腰身上的那一段细绳,正横在伤口上,他口舌发干,声音低沉,问道:“这带子要剪开吗?”
“不剪。”云宁好不容易才吐出两个字,在感觉到抹肚的带子被男人亲手解开后,更是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双臂环抱胸前,肩膀轻颤着往内缩。
霍子衡抿了抿嘴唇,收敛呼吸,他们靠的近,气息交融不但会令道长更尴尬,也会导致他分心。
他克制着把心神全部投注在伤口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避免触碰到光滑的肌肤,可当开始用纱布包扎,关注点被遮盖,唯一的瑕疵被遮掩后,女子冰肌玉骨的身躯一下映入眼帘,身上散发的魅力芳香向他迎面扑来。
这如凝脂般的肌肤,是他方才一点点将血迹擦拭后展现出来的,莹白如玉,在他不小心触碰后更会微微泛红,十分可爱,想到这,霍子衡不免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气息紊乱,呼出的热气都洒在了云宁的背上,正在系带子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总是不经意间触碰到滑腻的肌肤。
绑好带子,霍子衡就急忙背过身,慌张地说道:“都...都好了。”
转身后,他眼前似乎还总闪现出那一抹雪白,手上美妙的触感又久久不散,一时间面容窘迫,竟没有半点平时的气势。
说起来,霍子衡自小就待在军营,忙于军事,在权贵中,像他这个年纪,没近过女色、身心洁净的简直罕见,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女子的美好,自觉终身难忘,以后恐怕都不会再遇到像这样能让他觉得身心酥麻的机会了。
他这会儿脑子混乱,一听到背后没有了动静就以为发生什么事,居然唐突地直接回身问道:“怎么样了?”
没料,对上了一双泛红的双眼,泪珠正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顿时,他脑袋一片空白,看着云宁发愣失神。
美人青丝如绢、泫然若泣的模样自然惊艳得能让人神不守舍,可他更惊讶的是云宁的流泪,他也认识云宁一个多月了,自认还算了解,他们都是不会轻易把情绪表露在外的人,就连刚才被猎贵靡挟持,云宁从头到尾也都没有红过眼。
霍子衡内心复杂,没想到会在这时看到云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