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有一颗大树,大树下有茶台,清扬道长泡好了一壶茶,招呼着顾文澜坐过去。
茶是洞庭茶,清香幽雅,汤色碧绿清澈,很是讨顾文澜喜欢。
“我平日不爱吃茶,原来竟有这么香的茶,要是这茶,我倒是愿意每日饮几杯。
清元自年少时就跟随师父在上清宫里修行,博学多才,精通道义,比起诸位师兄不遑多让,特别是如清扬这般终日云游的,最终就由她接掌了道观。无论是讲经传道,还是行医布施,都让清元道长在云州极负盛名,不过她一心向道,静修养炼,倒是鲜少见外人。
让顾文澜诧异的是清元道长年近五十,却依旧面容皎洁、秀目黛眉,一身素色装扮更显端庄持重,与之相比,余家张氏不过三十出头,反倒是落了下乘,一时不禁感叹,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清元早就收到了自家师兄的来信说明,因而并不意外于顾文澜这个小女孩的到来。只是,她是女子,又出身世家,对于女孩子要受到的教育与未来的前程很清楚了解,因此对清扬的做法理解,却不十分认可。
待三人跪拜过三清后,清元还是问了出口:“师兄,恕我直言,你这孙女还有几年就及笄了,她的未来,你如何打算?”
清扬也考虑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只每次一想到这个顾家唯一的血脉病怏怏的模样,就不舍得、不放心再将她交出去,只能苦笑着回:“等待机缘,再看吧。”
清元观他神色,多少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劝他:“世人有‘五不娶’,为了她好,师兄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清元与清扬的交谈并没有刻意避开顾文澜,在清元看来,女人本就势弱,以顾文澜的身世来看,小姑娘更应该早早地学会为自己打算。
这时,一旁的顾文澜开口对二人说出自己斟酌了许久的想法:“清元道长,二爷爷,且听听看我的想法。”
“之前我与二爷爷说过我要从医,追随张、孙二位圣人,并非是我多想成名才决意如此,而是我实在想不出相夫教子一辈子到底有何意趣。”
“我自幼受父亲言传身教,如今只恨我不是男子,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下定决心从医后,我便知道,为了日后行医方便,最好是出家。说来,除了《老子》、《庄子》、三传五经,我还读过不少道教的神书秘籍,我本性喜静,颇为倾慕隐逸生活,要皈依也是出于真心实意,并非情不得已。”
“今日见到清元道长,风采奕奕,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还年幼,不知日后会不会遇到心上人,但选择了修医道,无论什么境况,我都不会放弃的。”
顾文澜这一席话让清元对她刮目相看,清元能抛弃富贵优越生活,从窈窕少女开始入道苦修,本身价值观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内心里是十分欣赏顾文澜这种精神的。不过她身为上清宫住持,对于每个想要成为上清宫弟子的人都要严格考察,并不能因有清扬的缘故就破例。
“如此,我问你,现中原佛教大兴,你认为佛家与道家有何区别?”
顾文澜并未着急回答,她对佛家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好在后世的记忆里有不少值得参考的信息,理清思路才徐徐言道:“佛家修善,度人度己,重来世;道家修真,度己度人,重今生。佛法所摄非离非合,仙道所依亦离亦合。”
清元点了点头,又问:“何为道?”
“道,自然也。”
“嗯。”清元转头看向清扬,“师兄,你怎么看?”
“她是拜在师弟门下,自然是师弟说了算。”清扬说道。
他从顾文澜说话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回这孩子的。从他大哥顾腾文到他面前的这个小孙女,包括文澜她母亲,半个顾家人的陈滨,顾家每一个人都有一股劲儿,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不会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