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珀一听这话,心里一震,急道:“姓周的,快说,到底是不是?!”
周新阳没应他,只笑着指了指他的手。
乐礼忙上前帮口了:“秀王,别急,放开他,让他慢慢说嘛。”
夏青珀只好松开了手。
而林卫和大山则拿着碗筷很不客气地蹲在一边,吃着听着看着,很是滋味。
周新阳整理一下被扯乱的衣衫,慢慢说道:“其实奴才也是在皇上驾崩的那个晚上无意中听到他与先皇的对话,以及后来偷听到他与郑清河私下里的谈话,才大致明白了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快说!”夏青珀催道。
“当时亲自出征的老辽王已疲于这场战事,加上有乐氏将军的参战,他晓得那场仗辽国是必败,便在自己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与老秀王提出了议和之事。老秀王向来坦荡,不会乘人之危,更何况辽王当时连刀枪都拿不动。既然对方有意投降,老秀王自然是接受,起码可以平息战事。可夏黄玥却非要杀辽王不可,老秀王为了阻止他而替老辽王挡了那一剑…就这样,老秀王被杀了…”
夏青珀握紧双拳,瞋目切齿地吐出一句:“居然是夏黄玥这个畜生…”
而此时的完颜玉真努目撑眉,忿然作色,问道:“那辽王…我的父王,也是被他杀死的?”
周新阳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个头。
乐礼站在他身后,沉默了好一会方开口:“我的二哥与二嫂…也是?”关于这个,之前他虽然是向子赤求证过,不过还是想再听一个确切的回答。
周新阳没回头,也没回答,依旧微微的一个点头,好一阵子,才来了一句:“他说过,不会放过芙蓉姑娘…”
乐礼忍不住骂了两个字:“畜生!”
周新阳平静地道:“所以,秀王,你想要报仇,想要守住二王爷,都可以,可得要有命才行!可别忘了,你手上并无兵权,如何与夏黄玥抗衡?”
一说起这个,夏青珀就邪笑道:“本王没有,可是他也不见得会有!”
所有人讶异地看着他:这是何意?
玉真同样不解:“秀王为何这般说?当今皇上握着兵符,自然是有兵权的。”
夏青珀狡黠道:“他不可能有兵符!”
大山有点听不明白,问林卫:“短人,这兵符不是一直都在皇上手上的吗?那当今皇上怎会没有兵符?”
林卫一边吃着饭一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乐礼倒是沉思了一会道:“秀王这么说,贫道倒是想起我二哥从前说过,出兵前等待兵符来的,非皇上,而是…柳王…”
“正是。我小时候就常听我父亲说,宁得罪皇上也莫得罪柳王。那时我没明白,后来我发现,每逢皇上要发兵之时,柳王就会回到皇宫。所以…”
大山举手道:“请问,小人可以问个问题吗?”
周新阳瞪了他一眼:“要问什么?”
大山把最后一口饭吞了后,问道:“为何兵符会在那个…柳王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应该在皇帝老子手上的吗?”
周新阳没耐性道:“这个谁晓得!不管如何…”他对夏青珀说道:“秀王,你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的。即便夏黄玥手上没有兵符,他一样可以调动大夏的兵马。”
被他这样反驳,夏青珀眉头皱了起来:“为何?”
“是忠勇侯吧!”林卫插话了:“听狗子提过,这几日见忠勇侯频频出入皇宫,看来是与皇上连成一气了。”
周新阳不得不佩服林卫的敏锐,笑道:“是啊,还不是拜那位忠勇侯夫人所赐嘛!”
“忠勇侯夫人…”玉真惊道:“文靖茹?文靖芳的姐姐?她…做了什么?”
“绝不是什么好事。秀王妃还是不知道的好。”周新阳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如今这女人可是对皇上说了,即便没有兵符,袁长风依旧能为他出兵,而且还有办法令其他几位大将军心甘情愿地带兵出战。”
“出战?”乐礼突然慌了:“为何要出战?是要打仗了?与哪国?”
周新阳淡淡回答:“是内战。”
乐礼一下糊涂了:“哪里的内战?”
顿时林卫整个人弹跳了起来,惊慌失色地喊道:“他该不会是想攻打华城吧?!”
夏青珀沉着脸道:“为了对付炎玥哥,夏黄玥连无辜的百姓也不放过,居然要挑起战事!”
周新阳摇了摇头:“这也只是那位忠勇侯夫人向皇上提出的法子,皇上还未下定锤。倘若王爷他自个向皇上伏诛,也许皇上不会走到这一步。”
夏青珀冷笑一声道:“荒唐!这个夏黄玥真是疯癫了!”
“荒唐也好,疯癫也罢,这便是奴才所知晓的一切,如今的皇上可是掌握着朝中实权,他想做什么就可做什么,无人能阻止。秀王请别辜负奴才的一番好意,今日就速速离开皇都吧,此地是不宜久留,保命最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玉真此时也劝道:“周内侍说得没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说不定外头的官兵还在四处搜捕咱俩呢。”
夏青珀意外地看着她:“难道爱妃就不恨,不想找那人报仇吗?”
“恨!”玉真很干脆地说:“十分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周内侍所言极为有理,咱们如今无兵无权,根本没法对付他。如今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出去再说。”
“可咱们能逃去哪儿?夏黄玥肯定让全大夏的官兵来找咱俩,不管咱们去哪儿,都是躲不过。”
玉章不假思索地道:“大夏不行,那咱们就回辽国!只要回去大辽,咱们就可以找父兄借兵来要夏黄玥的人头!”
夏青珀心里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妥:“不,不能用辽兵。若真以辽兵的名义来攻打大夏,本王岂非成了叛国贼?这不忠不义之事,本王绝不能做!”
周新阳冷嗤道:“如今大夏皇帝要杀你,你还担心自己是否忠义?秀王啊秀王,你这是愚忠啊!如今你无家,也无国了,这叛国不叛国,又有何区别。你想报仇,想保护好你的炎玥哥,那借兵是唯一的办法!”
听完他的话,夏青珀彷如醍醐灌顶,一下想明白了:“对,你说得没错!这是唯一的法子!那咱俩今晚就走。”
“那我去收拾一下细软,再准备点干粮…”说着,玉真跑了进去。
“我也来帮着收拾!”夏青珀跟着她。
乐礼却软软地坐在自己那张陈年竹椅上,无力地喃喃自语:“怎会成这样…这天真是要变了…”
“周新阳!”林卫忽然冲了上去,双手扯住周新阳的领口,凑到他脸上恶狠狠地细声吼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一天两次被人这么粗暴扯住衣衫,周新阳心里愈发不爽利了,一手推开林卫,没好气反问:“什么故意?不知你说啥,真是莫名其妙!”
避免让秀王他们听到,林卫压低声音道:“你今日来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故意要秀王去外头借兵来对付皇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是送他去死!而且两国一旦开战,死伤的可都是士兵与百姓,对谁都没好处!!”
周新阳阴阴笑道:“是又怎样!若不这么做,你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也只有这么做,夏黄玥才无暇对付你们那个好王爷,这样不是好事吗?”
“好事?!”林卫憋着一肚子气冲他道:“这算哪门子的好事?自天山之战后,辽国的兵力所剩多少,大家心里有数,你以为借着秀王的手,靠着辽国的兵力,就能对抗大夏的皇帝?痴心妄想!”
周新阳欧诺个半带威吓的口吻道:“我是痴心妄想又如何?也与你无关!你们若想有命回去与家人团聚,这趟子事,最好就别管!”
对他如此恶劣的态度,林卫实在忍无可忍,仍旧压低声线冲他怼道:“当我听说韩内侍也在先皇驾崩的同一天殁了时,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在想着为他报仇!你今日这么煽动秀王,就是想利用他来达到你的目的…”
“林卫啊林卫,你不愧是个聪明人,可是这趟你也只猜对一半!”周新阳凑近他耳边,诡异地笑道:“秀王与辽兵也只不过是我用来牵制夏黄玥的棋子罢了,要报仇,我当然是亲手杀才够痛快!”
乐礼听着他们的话,帮忙劝道:“周内侍,你这是在灯蛾扑火吧!若被皇上发现你对他是别有用心,你恐怕会没命的。”
周新阳急讥讽道:“我早知你们这帮兔崽子没这个胆,所以才与你们拆伙,免得连累我的大事!更何况这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们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别碍着我就好!”
大山火起了:“就知道你这娘娘腔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要不是短人他说担心你做出什么蠢事来招来杀身之祸,更怕你丢了命,俺家才不要见你…”
“为担心我?”周新阳轻笑道:“说得还真够好听的,我猜你们八成是觉着我门路多,舍不得与我就此割席,还想从我身上多捞点油水吧!”
见周新阳一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大山真想一拳打过去解解气,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对林卫道:“短人,他这种人即便真去送死,也是死不足惜!俺们走吧,别管他了…”
忽然,林卫又挥起一拳打到周新阳的脸上,并痛斥道:“周新阳,你的事,确是与我无关。你要拿自己的命来赌,咱们更加管不着!可是,你如今却要秀王他们也来陪你一起拼,这我就不得不管!”
这趟,周新阳不再忍让了,抡起拳头就对林卫回了一记重重的拳头,怒火中烧道:“别以为我周新阳一直当阉人就只有挨打的份!我也是会反击的!”
大山这下总算大开眼界了:“虽然拳头的力度没俺家厉害,可也不赖啊!”
林卫抹了抹被打的那脸,把口中的血吐了出来,笑道:“阉人?你算哪门子阉人?韩内侍这个真阉人也比你这个假阉人要有骨气多了!”
“假阉人?”乐礼和大山都愕然地看着周新阳。
只见周新阳横眉怒目地吼道:“你想胡说什么?”
林卫故意不屑道:“我胡说?不用想也知道韩内侍为何会死。多半是因为他忠于先皇,不向如今的皇上低头,才惨遭了毒手。不像你,新皇登基就马上巴结上去…”
“你给我闭嘴!”周新阳一把扯住林卫的衣领大喊道:“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林卫厉声反驳道:“我当然懂!你心里有着无比的恨,恨到不惜牺牲所有人也要为你师父报仇!你这是为了报仇在不择手段!周新阳,你如今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知不知道,你以前即便为了钱替姓戚的卖命,也从不埋没良心,更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可你现在…”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我叫你闭嘴!”周新阳一怒之下将林卫推到在地,完全忘了自己假阉人的身份,冲着林卫粗声大骂:“你这个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师父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眼看着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滋味!若非我还有点理智,我当时就恨不得冲出去将夏黄玥那恶鬼碎尸万段!你又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若非心里还记着这深仇大恨,我恐怕早就疯掉了!只要能报仇,利用多少人,牺牲多少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那丽儿姑娘呢?”
没想到林卫会提起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周新阳整个人呆住了。
林卫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朝他讥讽道:“若在某一日为了完成你的报仇大计,非要把丽儿姑娘利用上,那你是不是觉得把她牺牲掉也是在所不惜”
“…”周新阳故意别开脸去,特意避开他的问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可我懂得你是在拿别人的命来拼,无论如何我是不许你这么做,若秀王晓得你有这般心思,他也绝对不愿意…”
“本王愿意拼!”不知何时夏青珀从屋里走了出来:“周新阳能告诉本王父亲之死背后隐藏的真相,本王万分感激。所以,不管他是否在利用本王,本王也是心甘情愿来赌这一把。”
大山叹了口气,暗道:这本就是赔率极高的赌局,他们却还要赌,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