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章微微笑道:“没错,只是嘴上说说,确实很容易,人人都会。所以,尽管你再怎么耍嘴皮子,这里的人也不把你当一回事,甚至觉得你讨厌,不把你当一回事,方才推你下水的几个人也说得很清楚了,就算知道你是个皇子又如何,踩到他们的尾巴,他们照样把你推下水。”
夏恒玥奇怪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我说什么,果然是stupid!”关玉章拿起药箱就想走。
夏恒玥觉得他说话虽然是很奇怪,但是听着有点意思,忙喊道:“你别走啊,把话说明白点!”
关玉章踟蹰了一阵子,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我想五皇子您应该是知道,芜洲是您父皇给您二皇兄的吧。可是,你二皇兄如今能名副其实称得上是芜洲之王,并非因为你父皇。他能走到这一步,更不是因为他是大夏的皇子。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人家存心要侵凌你,而是你自己没做出个好样子给别人看,人家才瞧不起你,才不尊重你!”
“…这…”
关玉章撇了他一眼道:“在下乃一介平民,无法揣测圣意。可皇上也是个父亲,你以为你父亲把你送来这儿就真是要你受这种凌辱吗?我想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受别人的欺凌,可更加不愿意看到儿子这般不成器。兴许皇上就是希望你能在霍将军手下变得更坚强。可是现下看来,皇上的一片苦心怕是要白费了。若皇上泉下有知,见你这模样,肯定死不瞑目。”
“你…你真是…胡说八道!”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般训斥,夏恒玥顿时憋得一肚子的闷气。
“要说的在下已经说完了,皇子殿下能否听明白,那就是您的事了。在下先告辞了…”关玉章正要走的时候,对他补了一句:“对了,五皇子,麻烦您背一下这姑娘回去吧。”
“我来背?!”夏恒玥看了看齐梦柔,然后又看了看关玉章,有点难以置信:“怎么要我背?”
关玉章笑道:“你刚刚不是说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而这姑娘又是您未过门的妻子,那这儿几个人里,就数您与她是最亲近的人了,自然就是你来背咯。”
“这么说…也对…那好吧…”夏恒玥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齐梦柔身边,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上来吧。”
齐梦柔见夏恒玥难得对自己这么好,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一下就扑上他的背上去了。
夏恒玥顿时抱怨道:“哇!!你还挺重的!!”
“哪有,我才不重呢!”齐梦柔兴奋地静静扣住他的脖子,刚才被他推倒的事瞬间忘到九霄云外了。
夏恒玥有点辛苦地道:“别…别扣得那么紧,我…我很辛苦的…”
“没关系啦…”
看着这小两口不断吵嘴,关玉章微微笑了笑,拉着阿康先走一步。
夏恒玥背着齐梦柔跟在他们的后面慢慢走着,不时抱怨道:“你说你,好好留在皇都做你的齐家大小姐不是很好吗?我母妃崩了天,齐大学士铁定会取消这门亲事,还会为你另觅好人家,你非要跟着我来这儿受这种罪做什么!气得你爹都发信来说,若你不回去,以后也不给你寄银子了,你以后还怎么过?”
“不寄就不寄!我跟着你过就好了。”
“跟我过?!”夏恒玥冷笑道:“母妃说得没错,你真是个不用脑子的,我自己都没法过,你还跟着我过?这不是等着要饿死吗?”
齐梦柔满不在乎道:“你已经下了聘,咱俩的亲事本就定下来了,怎能说取消就取消呢?反正我是你的妻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是跟定你了。没钱就没钱咯,这段日子以来我学着吃白粥,啃地瓜,也没什么的,一样可以吃饱。”
“哼!你说得倒轻松!”夏恒玥不悦道:“以后你熬不住,可别来怨我!!”
“怨你什么。我娘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只猴子漫山跑。我自然也是跟着你在这种地方好好过呀。”
“当我猴子吗!”
“你看起来还真有点像猴子的!”
“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地上!!”夏恒玥皱着眉头道:“真不知你想什么,我这人没有任何长处,你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的。”
齐梦柔坦言道:“你确实没啥好的,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而且还到处拈花惹草,我是挺讨厌的。不过,我这人就是这么死心眼,认定你是我未来的官人,那么我就跟定你了。日子是好是坏,我也会认的。”
夏恒玥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任何话,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安心。
当到了绿邑城门口的时候,他们就见到关玉章正跟一个高个子士兵争吵着:“在下是来给霍夫人看诊的,不是可疑之人。”
那高个子上下打量着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看:“方才你说的那个话,像是别国来的方言。你该不会是哪国派来的细作吧?”
阿康无奈地细声对关玉章道:“我平常就提醒过你,别乱说那些鸟语,会惹麻烦的!你看,现在出事了!”
关玉章也有点后悔了,刚刚见这个高个子一只手接住了城楼上掉下来的一面旗帜,忍不住称赞他好身手,很顺口地说了一句“excellent!”就这样被那高个子士兵听到了,然后就被怀疑成细作了。
夏恒玥微微叹了口气:这大夫偏偏与绿邑城最难缠的士兵扛上了!平日里自己也怕了这家伙的,力气大,还蛮不讲理,要跟他解释简直是对牛弹琴,这下真是麻烦了。
果然, 那个高个子士兵大吼:“此人绝对是个细作!抓起来,严刑审问!”
随即身边的几个士兵便要上去拿人。
阿康上前阻止,并拿出个腰牌来,严词喝道:“我们可是芜洲朱雀王爷派来的人,谁敢乱来!”
那几个士兵立即停了手,都看向那高个子。
关玉章很欣赏地拍着手掌道:“哎哟!阿康小哥啊,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威风的。”
阿康睨着他:“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只一个腰牌就令你们怕成这模样?一帮没用的东西!!”那高个子才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这里可是绿邑,是他们霍家军管治的范围,只要对绿邑城有害的危险分子,他都绝不放过。
于是他张开双臂向关玉章冲了过去。
关玉章无奈叹了口气,放下药箱,不避也不躲,镇定地面对着迎面冲过来的人,看准时机,然后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轻轻松松就将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看着那高个子倒在地上,好半晌也没能说不出话来,夏恒玥简直看得瞠目咋舌,心道:“哇!虽然方才我是领教过他这招,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居然能将比他还要高大强壮的阿金一下打趴在地上,他到底是何人?他不是个大夫而已吗?怎么…”
关玉章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这位兄台,瞧你现在是一时半会没法爬起来的,需要在下给你诊治一番吗?”
阿金好不容易抬起手,指着他骂道:“你这…你这是哪来的腌臜货…居然用这种…这种旁门左道撂倒本大爷…”
“旁门左道?”关玉章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拎起药箱正想跟阿康进城。
此时几个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正是刚刚扔夏恒玥下水的那几个人。
领头的一个三十来岁,黑得像块炭的男人走到关玉章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打量了好一会笑道:“真看不出来,这位先生斯斯文文,却有这般身手,仅一招就将咱们绿邑最壮的那个打倒在地,很不错嘛!”说着就对他竖起个大拇指来。
躺在地上的阿金挣扎着喊道:“肖…肖校尉,别让他跑了…此人会些旁门左道,准是哪国派来的细作!”
那个肖校尉笑着道:“我说阿金,你这真是…自己技不如人,还说人家旁门左道?被将军听到你这般无用的话,准要你到山上跳崖去。”
“可…这…”
“还这什么这的,”肖校尉对旁边的两个守门的道:“你俩还愣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扶他回去找人看看?!”
“是!”
于是阿金就被人抬走了。
夏恒玥背着齐梦柔慢慢走了过来,见肖校尉很是欣赏地对关玉章道:“不知这位先生方才那一招有何名堂?”
没等关玉章回答,阿康抢先帮着回答:“回校尉大人,此乃空手道是也。”
“空手道?”肖校尉和其他人都蒙住了:“从未听闻,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功夫?”
关玉章随口说道:“医学派!”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啥派别?
连夏炎玥也呆住了:真的假的?
只有阿康清楚他是在乱说的。
肖校尉问道:“这医学派就有空手道这门功夫吗?那我真要与先生切磋切磋才行!”
关玉章谦恭道:“不怕校尉见笑,在下只不过是个帮人治病的大夫,哪会什么功夫。那空手道乃在下强身健体才学来的,就只有那两下子,难登大雅之堂,校尉让我切药材还差不多,可与校尉切磋,不是要在下的命吗?呵呵,请别拿在下开玩笑了。”
肖校尉朗声道:“先生忒歉了,看方才您的身手,不会只是就那两下子吧…”
“小肖,别难为关大夫了。”这时候,霍昊天来到他们身后,欣喜笑道:“大夫风尘仆仆来到绿邑,咱们却找他打架,不是有违咱们的待客之道吗?太失礼了!”
一见到霍将军,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他行了礼。
肖校尉有点尴尬地道:“原来这位先生是将军认识的人啊,卑职真是失礼了。”
霍昊天欢喜地拉住关玉章道:“不止是认识,还是本将军的恩人呢。若非有关大夫,我夫人的病也没这么快痊愈。”
“原来就是这位大夫,在下真是失敬了!”肖校尉向他抱拳福了个礼。
夏恒玥有点惊讶:这个肖校尉平日对他都是呼呼喝喝,现在却对这个平民大夫这么毕恭毕敬,确实叫人意外。难道这就是方才这个大夫说的“要给人家做出个好样子”?
他咬了咬嘴,忽地大声道:“那个…关大夫!”
关玉章奇怪看着他。
夏恒玥想了一会后道:“您能教我那个…那个空…空什么…”
关玉章奇怪地道:“你要学空手道?”
“对!”
肖校尉一手叉着腰,讥笑道:“我说咱们的皇子殿下,以你的能耐,能学得来吗?你可是连咱们这最矮的青松壁都攀不过,还敢厚着脸皮说要学先生的绝活?你垫垫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其实我那也算不上什么绝活。”关玉章笑道:“不过,若五皇子要学,我也不是不能教的。”
夏恒玥喜出望外:“真的?”
“不过,我有个条件。若明日你能烧出一锅像样的饭来,而且他们也说满意的,那我可以考虑教你。”
“…烧饭?!”夏恒玥傻眼了,他这几日在火头军里面烧饭,都没成功烧过一锅好饭来,这姓关的提出这要求,不是明摆着为难他吗?
“你不愿意?”
“这个…也不是不…只是…”
看出他有点为难,关玉章依旧微微笑着:“在下已把话说在前头,做不做,就看皇子的选择了。”
霍昊天淡笑着看了夏恒玥一眼,只招呼道:“大夫也累了,来咱府上歇歇吧,我让人给你做几道好吃的。”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关玉章跟着他走。阿康拎好保护忙跟了上去。
霍昊天低声问道:“大夫似乎很在意五皇子。”
“将军何以见得?”
“要不然您也不会非要他去烧饭吧。”霍昊天叹了口气:“五皇子从小金尊玉贵,根本受不了半分的苦。他在肖校尉手下这段日子,可以说毫无长进。难得现在他能主动找人说要学功夫,其实是好事,可你非要他烧顿饭出来,恐怕是想让他好好干完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