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伶苦笑道:“来看张都尉的话,恐怕他现在也抽不上空来了。刚奴家听厨房的人说,他前日回来后,不知与英国公夫人谈了什么,夫人一下发了很大的火,这两日一见到张都尉就不停大骂一通。奴家方才也还听到砸碎东西的声音…”
话都还没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响亮清脆的摔瓷声。
杨皓来劲了:“哈哈,能惹得国公夫人那么生气,张庆之这小子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了吧!”
阿泰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厨房的大叔说,好像是关于张都尉的亲事…”
“哟!这么巧!我也是冲他的亲事来的!这么好的机会真不能错过哦!”说着,杨皓兴致勃勃地朝屋里走去。
“那奴家先告辞了。”吕伶自知身份低下,是不方便跟他们一同去看热闹的,便先离开了。
阿泰正要跟着一块走的,一边手臂却被夏青珀拉住:“阿泰小哥想去哪儿呢?难得见到,就一块来嘛。”
“可是…”阿泰想挣开。
白夜华也趁机拉着他另一边的手臂,笑道:“就是嘛,而且本公子还有东西要你帮忙带给你家王爷呢,来吧!”
吕伶见他是一时半刻是走不了,就自个先走了。
阿泰忙喊道:“吕姑娘,我…我明日再去你铺里帮忙!”
他们一边走着,白夜华一边笑:“你这小子还挺大胆的,居然看中咱们皇都的第一行首!”
“不是的!”阿泰慌了,忙解释:“公子误会了,小人没有…”
夏青珀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害羞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更何况她现在也不再是青楼名妓,而是普通的豆腐西施,她也是要嫁人的。你就好好把握吧。”
阿泰急了:“怎么连秀王也这样说…拜托各位,千万别再拿小弟开玩笑了,这可是会有损人家吕姑娘的名声的。”
白夜华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小弟,你问问你的心,难道你真没想过?”
阿泰尴尬地低着头,细声道:“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我只是个小侍卫,怎配得上人家…”
夏玄玥也凑上来了插了一嘴:“为何配不上?一个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说出来也是够响亮,够体面的,外头人也是要敬你几分的,要娶哪家闺秀会娶不上?只是娶那个吕姑娘,绝对配得上有余。”
“是真的?”连他也这么说,阿泰双眼顿时瞪的一下亮了起来,胸口也多了点信心:“这么说…我说不定也可以…”
这时,早他们一步来到前厅的杨皓悄悄躲在前厅的侧门,向他们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招手让他们也躲过来。听到屋里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似乎情况不太妙,所以白夜华他们就与杨皓一同躲在侧门处偷看。
只见英国公夫人又举起一个大花瓶狠劲往地上一摔,吓得张庆之直求饶:“娘!孩儿求您了,别…别再扔了!”
英国公夫人金氏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吼道:“想我不摔也行,你就听娘的,乖乖地去把芙蓉给娶回来!”
“娘,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张庆之百般无奈地坐了下来:“孩儿都说了很多遍了,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是不肯嫁我的!”
“有心上人又怎样?有什么比父母之命更大的?”金氏一手叉着腰,脸气得鼓鼓的:“你和她可是指腹为婚的,这婚约可是她父母生前就与咱们定下的,不能随随便便说取消就取消!之前没找到人,咱们就无话可说,也当没这回事。可现在人都找着了,这婚约就得必须履行到底。”
“可是…”张庆之挠着后脑勺,有点烦躁起来:“可是…人家…人家是两情相悦,咱这么插一脚进去似乎不太好吧!这不就成了戏曲里的‘棒打鸳鸯’了吗?”
“你这臭小子!”金氏挽起衣袖,随手拿根木棒就朝儿子打过去。
张庆之身手敏捷,闪得快,及时避过,却怨道:“娘,您还来真的?!”
金氏稍稍喘顺气,又指着他训斥道:“什么叫‘棒打鸳鸯’?你把你娘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吗?你也不想想,在芙蓉还没出生的时候,这亲事就已经定下了,这说明你俩的亲事可是比他们什么两情相悦要早许多!论情伦理,你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丈夫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要回来,是天经地义,什么‘棒打鸳鸯’,亏你说得出来!”
张庆之尽量与他娘保持一定的距离,面有难色道:“您这话是有你的道理,但人家不喜见到我呀。”
“谁?”金氏纳闷道:“我儿子可是未来大夏的大将军,谁会不喜见到你?”
“芙蓉姑娘呀。”张庆之直接道:“她每次见到我都没有好脸色的,摆明就是不想见到我的。那她还怎会愿意嫁给你儿子我嘛。”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现在她不喜欢你,有什么大不了,最重要是以后。当年我与你爹成亲前也是不喜欢见到他,整日就只会说打仗的的事,完全不解温柔,可是成亲后,对着对着我就发现你爹有许多优点,不仅是个好丈夫,还是个好父亲。这就是日久生情!”
“那么…娘,”张庆之故意问道:“您不如先告诉我,我有什么优点吗?”
这一问,真把金氏问住了:他的优点…吗?
她第一个想到的回答就是:“骁勇善战。”
其实金氏心里不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除了练武,看兵书外,几乎是没有其他嗜好,甚至是与人多交谈也是不喜欢,平时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得罪人也不知道,难怪芙蓉不喜欢见到他的。不过说到有点,她率先想到就只有这四个字了。
张庆之看着她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金氏一下语塞了,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没啥优点的。
张庆之苦笑道:“娘,您看,连您都说不出我有啥有点来,还指望我的未来媳妇发现的优点?还是算了吧,就别勉强大家了,这门亲事还是取消吧。”
一听他这么说,金氏的心火又起来了,大骂道:“什么取消?什么勉强?阿弥陀佛,我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不肖的儿子?这可是婚姻大事,是父母定下的婚约,怎是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取消?你是想气死我不成?!真是作孽啊!!”
说着,她坐了下来,不断捶打自己的心口,哭喊起来。
看到母亲突然这样子,张庆之不敢再惹她了,只好放缓语气道:“不不不…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我娶不了…”
金氏抬起头来,瞪着他,声音有点沙哑道:“我就知道,什么人家有心上人,什么不喜欢你,全都是瞎编来骗你老娘的。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你自个不想娶,对吧?!你是不是被外头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勾了魂,回来才与我闹这么一场?”
张庆之真是服了自己的娘了,无辜辜地说:“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没有的事…”
金氏狐疑地看着他,厉声道:“我可我告诉你,芙蓉这个媳妇我是认定了!你可别想着在外头弄个什么女人回来当娘子,我可不会认的,即便你是先斩后奏,让人家挺个大肚子入门,我也会立马拿个扫帚将她赶出门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要给我把芙蓉娶回来,若你敢不娶,我可跟你没完!听到没有?!”
说着,她就一手揪住他的耳朵又大声重复了一次。
张庆之好不容易拨开他的手,捂着耳朵,应着:“听到…听到!”
金氏没好气地坐了下来,狠狠瞪着她,斥道:“你可别敷衍老娘!若到时候你不去娶的话,那我这个当母亲的,就亲自去帮你把这个媳妇接回来!”
“是是是,孩儿都明白了!”张庆之是在被他娘闹得不行了,只好投降了,他娘说什么他都得先答应着,过后再慢慢想怎么应付吧。
忽然,他灵敏的耳朵听到某处听到窃窃的笑声,便到处扫了一眼,一下发现了一直躲在侧门偷看的那几个兄弟,顿时双眼发亮了,彷如见到救星一样,忙殷勤地走过去,拉住他们:“兄弟啊!你们来了!这些下人也真是没规矩的,你们来了也不通传。”
白夜华他们走了进来,向金氏行了个礼问了好。金氏向他们回了个礼,却没说话,只自顾自己生着闷气。
张庆之忙拉着他们走到屋外去。
杨皓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小子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心里忍不住一阵发毛,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微微道:“这个…咱们知道你回来,原是想来给你接风的,可似乎…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哦…”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时偷看了屋里凶神恶煞的金氏。
“怎会,来得正是时候呢!”张庆之边说边拉着他们往正门走去:“你们不是说要给我接风的吗?择日不如撞日了,就现在吧。我娘不喜欢人多,太吵,咱们就去外面吧…那就…就去逸仙居吧,那里的东西好吃。”
夏青珀嗤笑道:“咱们可是刚刚才从那儿过来的…”
张庆之笑道:“是吗?可我回来后一直没去过呢,而且也快晌午了,这午饭还是要吃的,就去那儿吧!”
“可是…”夏玄玥回头看了看屋里还气得七窍生烟的金氏,凑近张庆之的耳边细声问:“你娘似乎还很生气,你这么跟我们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出去。”张庆之咽了个口水,冒着冷汗道:“你都不知道我回来这两日多难熬。我爹还没回来,我一个人是顶不住的,暂且在外头避一下吧。”
杨皓心里一惊:“那,你是想在那儿避?我家可不行的,我娘发起火来也是忒吓人的。”
张庆之就知道他怕麻烦的,所以说道:“知道知道!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在外头的客栈住一下就好…”
白夜华截住他的话:“住啥客栈,来我家吧。我娘喜欢热闹。你住一辈子她都欢迎,就这么说定吧。”然后他看着阿泰道:“阿泰,你也来,别回去道观了,道观太远了。”
阿泰有点犹豫:“可…可我只是个下人,去公子家不太方便…”
“叫你来,你来就是,别那么多话。我还真的有东西要交给你王爷的。”
既然是有要是,阿泰就应道:“是。”
杨皓凑近张庆之很是同情地道:“庆之弟,你这个娘还真的是太…太特别了,你爹怎么能忍那么多年。”
张庆之一脸无奈:“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问过我爹…”
“那你爹怎么说的?”
“我爹说,这得问我娘了。”
“…”
***
这时候的皇宫,人人焦急如焚地,所有宫人都乱作一团。
戚贵妃坐在自己冷清的寝宫里,听着外头人来人往,乱糟糟的,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华仕菊那个老妖婆,最好就这么晕死过去,永远别起来!”
向嬷嬷一惊,忙劝道:“娘娘,此话不可乱说,隔墙有耳。”
“本宫就非要说!我就恨不得那个老不死马上归天去吧!!”
戚贵妃忍不住大声道,而且还越说越大声,向嬷嬷一手捂住她的嘴,慌道:“娘娘,请冷静点!”
戚贵妃一把拨开她的手,发疯似的大骂:“本宫全家要被砍头了,如今连本宫都要被禁足在这里,你要本宫如何冷静?!本宫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就恨不得隔壁那个老不死来给我全家人陪葬!!”
向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娘娘,如今皇上只是让你禁足,并没有连你一同问罪,就说明皇上的心里对您还有情!只要您还是好好的,仍然是贵妃,那咱们就还有机会。”
“机会?!还能有什么机会!”戚贵妃怒火冲天地冲她吼道:“你之前不也说这计划十拿九稳的吗?怎么我父亲在殿上所的话与那个证人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向嬷嬷一脸委屈道:“这个…老奴也是不清楚,在大牢的时候老奴明明就与太师说得很清楚的。该不会是太师以为在牢里呆久了,犯糊涂了吧。”
“糊涂?!”戚贵妃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怒道:“这可事关全家人的命,他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来糊涂吧!!”
“那要不就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娘娘,您想,今日闵太傅在大殿上不仅拿出账簿做铁证,还找到了那个头颅,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说不定咱们是被他们给算计了。”
“说起那个头颅…那个…”戚贵妃的脸瞬间转怒为哀,一场悲痛道:“这怎么可能…那个真是我的明媚吗?她为何…为何会死的…?这几个月来,她明明…明明是有书信回来的…不可能,那个绝对不可能是她的…”
向嬷嬷扶着她安抚道:“娘娘,您冷静,说不定这也是太子他们那边的阴谋,就是要要我们自乱阵脚。”
戚贵妃稍稍精神点:“对,你说得没错!这是他们的阴谋!”
“说不定明媚姑娘还活着,待老奴想办法找人去外头探探消息,对了,也许姑娘是被太子与闵太傅藏起来的,就像之前梁媛那样子。”
“你这么说,的确是会如此!!那你就想办法探探外头的消息吧。不过,在这之前…”戚贵妃躺靠着椅背道:“帮本宫点起香炉。”
向嬷嬷问道:“皇后娘娘已经晕倒了,这个…还要继续点吗?”
“要!!一定要!而且这次要加大分量!”戚贵妃紧握拳头道:“本宫不好过,华仕菊也不能安安稳稳当她的皇后!!”
“那…老奴照办…”向嬷嬷这么应着,心里却道:戚明香,这是你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