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不想他这么为难,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那个…”
白夜华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对白义道:“二叔,若我坚持不交,您老人家打算将我怎样?”
白义愣住了,有点难以置信道:“哎…你这小子,居然敢跟你叔我耍流氓呀!告诉你,你叔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晓得耍赖了,你这套对我是没用的!你违背了祖训,在座那么多华城的父老乡亲皆可作证,你这是赖不掉的!还有,各位宗亲,你们方才也都是听到六叔公说若夜华坚持这么做,是要换我家雄儿来做当家的,对不对?”
白家的宗亲们纷纷点头附和。
白义故意用安慰的语气道:“夜华,我也晓得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可我当初也给你说得很明白,你让这姑娘当妾室,那所有问题不就解决了嘛,可你非这么固执,一定要娶她为正妻。这做人嘛就别太贪心,凡事皆有得有失,鱼与熊掌永远不能兼得,你既选了这姑娘,那当家的位置就让给别人吧。”
白夜华冷笑了一下,并没说任何话,心里早知道这家伙演那么大一场戏,无非就是盘算着自己的,他就是断定自己是不会放弃柳儿才来这一招的。
“咳咳,”柳内侍突然走到白义跟前,特意咳嗽两声,很恭敬道:“抱歉,在下虽非白家人,可有一件事,必须要跟这位老爷交代一下的。”
“啥子事?”白义很不屑地打量着他,心想也只不过是个老阉人,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柳内侍不慌不忙道:“是关于柳儿姑娘的。严格来说,柳儿姑娘不算是大夏的人,她可是羌国失散多年的公主,此事已得到羌国国君的证实。”
“什么?!”白义大吃一惊:“这怎…”
白夜华忍住笑意,故作遗憾道:“二叔,我原也打您老人家说的,试问一个羌国的公主会图咱家的航道权吗?”
“这…”
其他白家宗亲也觉得有道理,马上倒向了白夜华这边了:
“这么说也对!”
“既然不是大夏皇室的人,也与大夏套不上关系,那与咱祖训没有任何抵触了,这就没任何问题了。”
“也是也是,那就不用换当家了…”
一听到这句,白义急了:“哎哎哎,他们说是就是了吗?这阉人可是宫里的人,他说不定是为了帮夜华这小子才出来圆谎的!”
玄玥道:“本王也听说过此事,而且朝上文武百官都知道此事,皆可作证。另外,白家如今也有在羌国那边做买卖,你或许派人去探听探听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白义顿时哑口无言。
堇玥趁机笑着怼他:“怎么,人家的堂~~~二叔,现在没话说了?”
“这…”白义一时语塞,想反驳这个小丫头也想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白家宗亲走到他身边劝道:“你呀还是算了吧,大房这边当家这么久,一直也没亏待你们这房人,平时你也不少吃喝,更不少钱花,你就别搞那么多事了…”
“我搞事?!”白义一下火了:“我搞那么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白家吗?他明明就是做了有辱咱家门楣的事,我做这么多不也为了保住你们的颜面呀!你们当初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违背祖训的家伙没资格当家,还说什么与其由一个败坏家声的人当家,还不如我家雄儿更适合呢!现在倒好,一看形势不对,就全都调转头,坏人就我来充啊!真是岂有此理!”
白义越说越火了,反正今日都闹成这样,他干脆彻底发烂了:“我不管,今日我是铁定要把这事说清楚了!不说清楚,你们就别想拜堂!这女人不管来自羌国还是哪儿,她在宫里长大是铁一般的事实,她曾伺候皇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与皇家人的关系是打算盘也打不掉的!瞧方才皇宫里来的一个个都帮她说着话,足见她与皇家的渊源颇深,怎能区区几句话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我说她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不知哪里传来这么一句话,分明是个女人,而且声音相当清脆和悦耳。
白义大声喊道:“谁?!是谁在嚼舌头来管咱白家的事?到底是谁?!”
全部人不约而同地都朝说话人那边转过头去,白义便顺势循着大家的目光看了去,只见在角落出坐在一个黑衣男子以及一个戴帷帽的粉衣女子。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也无任何多余动作,只沉默坐着。
而那戴帷帽的女子双手优雅地端着茶盏细细品着,虽看不到容貌,可大伙却被一股无形的神秘美所吸引住。
“是皇嫂…”堇玥乐了想大喊,却被玄玥拉住。
“刚刚说话的是你这女人?!”
白义立即火大,正要走过去发飙,却被白夜华拉住:“二叔,我劝你还是别过去的好,惹上她没什么好果子…”
“怎么,又是你请来哪里的帮手吗?!我告诉你,我管你认识多少皇亲国戚老子都不怕,即便天子来了,我也是这个说法,谁也管不着咱们的家事!”
白义怒瞪了他一眼,使劲甩开他的手,气冲冲走到那二人跟前,狠劲拍了拍桌子,吼道:“喂,刚才说话的是你没错吧?”
千紫丹依旧静静喝着茶,慢条斯理地应道:“是我说的,二老爷若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柳儿姑娘,确实与皇宫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这哪里的长舌妇…居然敢…”
白义指着她正要逼近破口大骂,子墨迅速站了起身,拿着剑的手一下把他挡住,不让他放肆。
千紫丹放下茶盏,微微抬起头笑道:“皇宫里根本没有柳儿的户籍记录,而她这趟出嫁是从华城来的,而非皇宫,那你凭什么说她是宫里的人?又与皇宫有何干系?”
白义反驳道:“这事谁能说得准?皇宫那么大,你不让是你们宫里的人刻意将她的户籍抹掉的吗?对了,是皇后,她统领六宫,要为一个宫女删掉所有记录简直是易如反掌…”
“住口!”千紫丹一手拍到桌面,怒吼道:“别说天子你骂不得,皇后也是容不得你一个贱民随意侮辱的!!”
白义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女人比那个小公主的气焰还盛,开始有点惶恐了,怕又是宫里什么贵人来了,不敢再乱说话,吞了一下口水,含含糊糊地自辩道:“这…我区区草民,怎敢侮辱皇后…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意思就是兴许宫里某些人会这么做!你也不能一口咬定没人这么干嘛…”
“放肆!在太子妃面前,岂容你这般无礼说话!跪下!”突然,又进来个蓝衣姑娘,她一进来就冲着白义怒吼,然后站到千紫丹身边,恶狠狠地瞪着正虎头虎脑到处看着白义:“看什么看,说你呢!你胆子还够大的,居然敢让太子妃抬头与你说话!简直是以下犯上!!还不跪!?”
“什么?!她…太…太子妃?!”白义顿时被吓傻了,双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半句,心里直念:原本想特意在今日最热闹的日子让大房的人丢丢面子,好交出当家对牌,绝对是十拿九稳的,殊不知会这么多皇家人来,连这个太子妃也来了,唉,真是出师不利,真是选了个倒霉日子咯!
除了玄玥几个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行了跪礼。
趁此时,蓝凤凑近太子妃细声耳语了两句,千紫丹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摘下帷帽交给蓝凤,并递了个眼色。
蓝凤便大声道:“都免礼吧…除了你…”
她最后这个“你”是针对白义说的,所以白义不看也明白了,只好诚惶诚恐地继续跪着,问:“草…草…草民…草民方…方才不知…不知足下是太子妃,才…才…才那般失言…请太子妃恕罪…”
千紫丹脸色阴沉,睥睨道:“这本是你们的家事,本太子妃是不应该多事的。可这事已经涉及到咱皇室宗亲的名声,而你这张嘴又实在太不干净了,让人听着越发的讨厌,若我不站出来说点什么,你岂非连当今皇上也要骂上吗?”
“不不不…草民岂敢?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任草民有十个胆也不敢…”
“不敢?!”千紫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仅连公主也敢顶撞,连玄王爷没放在眼里,方才还公然污蔑皇后的人品,我看你是敢得很呢!”
“不不…太子妃…娘娘!这…纯属误会!!误会!!”白义连掌掴了自己两巴,一副无辜道:“也怪草民这张嘴,想着是在理家事,即便皇室人也是无权…”
“你们的家事,咱们自然是管不了。可是你的言语与做法已经超出了家事的范围了。”千紫丹站了起来,走道他跟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首先,你口口声声说柳儿是伺候过皇后的宫女,就是与皇宫有着什么深厚的渊源,还说可能就是皇室人派来的细作,谋你们的航道,这不仅是对所有大夏皇室宗亲的侮辱,还是对皇后人格的指控!你把皇后当什么人?把大夏皇室当什么看?你这简直是对天子的羞辱!这是何等的大罪,若皇上把你问罪,你是个脑袋都不够砍!!”
“不…太子妃饶命呀!”白义害怕得伏地求饶。
“再则,”千紫丹绕着白义身边缓缓走着,继续道:“柳儿可是羌王失散多年的嫡女,她身份可是比宫女要高贵许多,你居然敢说要她给你们白家当妾?这是对羌王何等的侮辱!这关乎国体!你想引起战争吗?”
国体?战争?有这么严重?!白义压根就没想过会这么严重,他纯粹想夺当家权罢了,怎知道白夜华竟然娶了一个这么有来头的姑娘,他吓得直冒冷汗:“草…草民不知…若草民知道绝对不敢…”
“另外,祖先留下的话,自然是要敬重,要遵从。可是…”千紫丹突然储在他面前,用鄙视的目光盯着他:“你借祖训之名诋毁先皇,就是大大的不敬!”
“诋毁…先皇?”白义愣住了,随即喊冤:“哎哟…太子妃…我的娘娘啊!草民冤枉啊!草民不曾说过半句诋毁先皇的话呀…”
“先皇把航道赐给白家,就是一种承诺,一种信义,给你们家的东西就是你们的,绝不会收回去。而白家仙逝的老太爷也是对先皇满怀感恩,定下的祖训,我猜也只是希望白家子孙不要仗着有先皇的这份恩德而妄图攀上皇上国亲,牢记自己平民的身份,日日勤奋工作,别有不劳而获的想法…”
“对对对!”白老爷一下拍手兴奋道:“太子妃这话说的对极了,当年我家老头子只留下这话就归天,虽然没明说,可我猜他大致也是这般意思,后来大家是把这当了祖训,可似乎都曲解了个中意思…”
“爹!”白夜华轻声喊了他一声,暗示他别一下得意忘形,没了规矩。
白老爷这才自知失态,忙躬身道:“抱歉,草民方才失言了,娘娘,请继续…”
千紫丹向他微微一笑,继续朝白义说道:“可是,这位白二老爷,你就假借祖训之名,说着咱们这些皇室宗亲日日左筹谋,右算计的,是想要来抢回航道权,还说到派人来当细作。这般荒谬的说法,就是不信任皇家人,在诋毁先皇之前的承诺与信义。你一罪行,足以令你一家子,当然是包括你那个‘白熊’儿子一同问斩了。”
“白熊?”白老爷呆住了,细声问儿子:“这白熊是谁?”
白夜华只对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对千紫丹说:“那个…太子妃娘娘,您是想说白夜雄吧?”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千紫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讪笑道:“总是记不住人家的名字,唉,看来说到好记性,还真当属朱雀王妃最厉害了。”
身边的蓝凤暗叹:你哪是记性不好,摆明就是故意把人家的名字说岔的。唉,每回出宫来,这太子妃总是按耐不住她的本性。不过现在已经算好了,只是拿人家儿子名字来开开小玩笑,只是说“白熊”,没说“野熊”已经很留情面了,总比上回与那王妃一块的时候要正常了。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何太子妃每每与那个王妃碰到一起就会容易失控。可能这二人真的是八字相冲的。
而白义抹了抹满头的冷汗,心里像吊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根本管不上她说自己儿子是白熊还是野熊了,现在他只担心太子妃下一句就是要治他的罪了。